岳不群站在台角,只是微笑。
人人都看了出来,左冷禅确是双眼给岳不群刺瞎了,自
是尽皆惊异无比。
只有令狐冲和盈盈,才对如此结局不感诧异。岳不群长
剑脱手,此后所使的招术,便和东方不败的武功大同小异。那
日在黑木崖上,任我行、令狐冲、向问天、上官云四人联手
和东方不败相斗,尚且不敌,直到盈盈转而攻击杨莲亭,这
才侥幸得手,饶是如此,任我行终究还是被刺瞎了一只眼睛,
当时生死所差,只是一线。岳不群身形之飘忽迅捷,比之东
方不败虽然颇有不如,但料到单打独斗,左冷禅非输不可,果
然过不多时,他双目便被针刺瞎。
令狐冲见师父得胜,心下并不喜悦,反而突然感到说不
出的害怕。岳不群性子温和,待他向来亲切,他自小对师父
挚爱实胜于敬畏。后来师父将他逐出门墙,他也深知自己行
事乖张任性,实是罪有应得,只盼能得师父师娘宽恕,从未
生过半分怨怼之意。但这时见到师父大袖飘飘的站在封禅台
边,神态儒雅潇洒,不知如何,心中竟然生起了强烈的憎恨。
或许由于岳不群所使的武功,令他想到了东方不败的怪模怪
样,也或许他觉得师父胜得殊不正大光明,他呆了片刻,伤
口一阵剧痛,便即颓然坐倒。盈盈和仪琳同时伸手扶住,齐
问:“怎样?”
令狐冲摇了摇头,勉强露出微笑,道:“没……没甚么。”
只听得左冷禅又在叫喊:“岳不群,你这奸贼,有种的便
过来决一死战,躲躲闪闪的,真是无耻小人!你……你过来,
过来再打!”
嵩山派中汤英鹗说道:“你们去扶师父下来。”
两名大弟子史登达和狄修应道:“是!”飞身上台,说道:
“师父,咱们下去罢!”
左冷禅叫道:“岳不群,你不敢来吗?”
史登达伸手去扶,说道:“师……”
突然间寒光一闪,左冷禅长剑一剑从史登达左肩直劈到
右腰,跟着剑光带过,狄修已齐胸而断。这两剑势道之凌厉,
端的是匪夷所思,只是闪电般一亮,两名嵩山派大弟子已被
斩成四截。
台下群雄齐声惊呼,尽皆骇然。
岳不群缓步步到台中,说道:“左兄,你已成残废,我也
不会来跟你一般见识。到了此刻,你还想跟我争这五岳派掌
门吗?”
左冷禅慢慢提起长剑,剑尖对准了他胸口。岳不群手中
并无兵器,他那柄长剑从空中落下后,兀自插在台上,在风
中微微晃动。岳不群双手拢在大袖之中,目不转瞬的盯住胸
口三尺外的剑尖。剑尖上的鲜血一滴滴的掉在地下,发出轻
轻的嗒嗒声响。左冷禅右手衣袖鼓了起来,犹似吃饱了风的
帆篷一般,左手衣袖平垂,与寻常无异,足见他全身劲力都
集中到右臂之上,内力鼓荡,连衣袖都欲胀裂,直是非同小
可。这一剑之出,自是雷霆万钧之势。
突然之间,白影急晃,岳不群向后滑出丈余,立时又回
到了原地,一退一进,竟如常人一霎眼那么迅捷。他站立片
刻,又向左后方滑出丈余,跟着快迅无伦的回到原处,以胸
口对着左冷禅的剑尖。人人都看得清楚,左冷禅这乾坤一掷
的猛击,不论如何厉害,终究不能及于岳不群之身。
左冷禅心中无数念头纷去沓来,这一剑倘若不能直刺入
岳不群胸口,只要给他闪避了过去,自己双眼已盲,那便只
有任其宰割的份儿,想到自己花了无数心血,筹划五派合并,
料不到最后霸业为空,功败垂成,反中暗算,突然间心中一
酸,热血上涌,哇的一声,一口鲜血直喷出来。
岳不群微一侧身,早已避在一旁,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左冷禅右手一抖,长剑自中而断,随即抛下断剑,仰天
哈哈大笑,笑声远远传了出去,山谷为之鸣响。长笑声中,他
转过身来,大踏步下台,走到台边时左脚踏空,但心中早就
有备,右足踢出,飞身下台。
嵩山派几名弟子抢过去,齐叫:“师父,咱们一齐动手,
将华山派上下斩为肉泥。”
左冷禅朗声道:“大丈夫言而有信!既说是比剑夺帅,各
凭本身武功争胜,岳先生武功远胜左某,大伙儿自当奉他为
掌门,岂可更有异言?”
他双目初盲之时,惊怒交集,不由得破口大骂,但略一
宁定,便即恢复了武学大宗师的身分气派。群雄见他拿得起,
放得下,的是一代豪雄,无不佩服。否则以嵩山派人数之众,
所约帮手之盛,又占了地利,若与华山派群殴乱斗,岳不群
武功再高,也难以抵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