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萧峋慢吞吞伸出手,把食盒拿起来,又慢吞吞抽掉食盒上那层薄薄的盖子。
香气四溢出来,盒中是一些炸物小食,有虾有鱼有酥肉有一小碟酱料,最上方还摆了一双竹筷。萧峋抓起竹筷,夹了个炸虾吃掉。
食盒里的东西份量不多,味道却是不错,萧峋心情好了许多,三两口吃掉大半,抬起头来看向谢龄,唤道:“师父。”
“嗯。”谢龄应了声。
“就喊喊。”萧峋声音低低的,低下头又吃了一样东西,继续说:“我若说我吃了饭,你是不是就不把它给我了?”
这一盒子吃食本就是谢龄同古松吃完火锅、打夜市上路过时,忽然生出了给自家养的小崽子买点零嘴的兴致,从而买下的。但听萧峋如此说,谢龄起了捉弄的心思,故意做出思考的模样,稍微拖了一点时间才回答道:“或许。”
萧峋表情垮下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他继续吃东西,时而用余光瞥一眼谢龄。
谢龄不再看他,往后靠上椅背,放远目光,静静眺望山外的灯火和夜幕里的星河。
风在不经意间改了方向,萧峋忽然嗅到谢龄身上有一股轻淡至极的香气。
它越过道殿外花草的幽香和食盒里炸物的鲜香而来,从萧峋面前拂过,些许酸甜,些许苦冽,些许……萧峋鼻翼翕动,判断出是酒的气味。
谢龄喝酒了?
和古松在一起的时候喝了酒?萧峋神情间有细微的变化,转瞬恢复如常。
萧峋想知道这人到底去了哪里。可若直接问,定然问不出答案。
稍加思忖,他向着谢龄偏首,弯眼露出笑容问:“师父带回的吃食我甚喜爱,能告诉徒弟,是在何处买到的吗?”
第48章
“月融镇。”谢龄喝了一口茶, 如实相告,未做隐瞒。
萧峋对这个名字自是有印象的,入门试炼之前, 他曾在那镇上住过一晚。可他对谢龄说的话却是:“是宗门外的那个小镇吗?”语气不太确定。
“嗯。”谢龄应了一声。
“镇上好玩吗?”萧峋接着问。
从风光上来讲,月融镇不过是个普通的小镇,除了有美丽的江景可赏外,无甚特别之处,但在饮食方面,谢龄觉得它当得上一流。
甜酒酿清凉爽口。火锅菜品齐全、麻辣鲜香,连送的玉米羹都可口香甜。夜市上更有种类丰富的小食和果酒,仿佛来到了一座美食小城。
不过碍于表面人设,谢龄只给了两个字作评价:“尚可。”
萧峋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笑问道:“师父能和我详细讲讲吗?”
这人又有凑近谢龄的趋势。谢龄于那银毛脑袋拱至中途时抬手,给了他脑门一记巴掌, 力道不重,但声音脆响。
啪——
萧峋顺着那力道仰回椅背上。
谢龄乜他一眼:“若是有兴趣,可自行去一趟。我认为尚可,是我的看法,和你所看到的并不一定相同。”
“哦。”萧峋应得不情不愿, 过了半息, 又弯起眼来, 笑容乖巧地对谢龄道:“那师父下次再去时, 可否将我带上?”
咸鱼。谢龄面无表情对他道:“书背住了吗?剑法练会了吗?便想着出去玩。”
问题来得突然而然,萧峋不用假装,表情便已僵了。
谢龄挑眉。他不打算继续坐在道殿门口吹风, 从椅中起身。萧峋见状, 将食盒盖上、丢进袖中, 说:“这些东西我来收拾便好。”
——指的是桌椅茶盏。
和萧峋逐步熟悉后,谢龄身旁的琐事杂事几乎都由他打理。萧峋这般说,谢龄自然随他。
谢龄转身走向道殿。萧峋三两下收拾完桌椅,追上这人,同他一前一后跨过殿门。
晚来有花香,正殿前坪的草丛里蟋蟀正唱歌,一声更比一声嘹亮,不知疲倦不知夜。走进这熟悉的环境中,谢龄脚步不由自主放慢几分,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人,问:“点石会的比试还剩两场,有多大把握获胜?”
“八成把握。”萧峋随口给出个回答,目光四处飘飞,游移不定。方才那一通询问,看似探得了谢龄今日的行踪,却又不曾完全探明,萧峋心中仍存着几分计较。
“八成……若和谢风掠对上,也是八成?”谢龄惊讶于这答案。谢风掠不仅天赋高于萧峋,勤奋程度更非萧峋可比,纵使萧峋总有出人意料之举,但和谢风掠对上……谢龄完全不看好他。
萧峋品出几分这人的想法,抬起眸光,语调幽幽说道:“师父是觉得我不如风掠师弟。”
谢龄:“……”好像一不小心戳到青春期少年的自尊心了。
谢龄赶紧道:“你想多了。”
但他认为有必要给这家伙提个醒、劝导几句,沉声说:“你现在的成绩,已是大多数弟子所不能及,但不可因胜而骄,更不能因败而馁。你能赢,但也要做好输的准备。接下来的比试,重要的是在交战过程中能否得到收获,而非最终那个结果。”
“师父跟我说的这话,和讲给风掠师弟的又不一样了。能和师父一起去东华宴,才是最重要的。”萧峋反驳说道。
这人话语轻飘飘的,好似过耳的一阵夜风,却又透出一股子倔。说的还是“和师父一起去”。谢龄听见后无言,也无可奈何。如他方才所说,他和萧峋的看法不一定相同,一件事到底怎么样,得萧峋自己去参与理解。
“这话我和之前的话并不冲突。我希望你赢,但不希望你看重的是赢这个字本身。”谢龄道,顿了一下,又说,“终归是你的事情,自己做选择。”
萧峋听完后没应声,只偏头看了谢龄一眼。
他想,谢龄对他应当是没什么信心的,甚至还认为他不如谢风掠。萧峋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他只好把魁首夺下,让谢龄对他做一番改观了。
一路虫鸣,谢龄回到自己的寝屋。虽说他和萧峋没再说话,但萧峋一直半步不离他身侧,甚至还要跟着他回屋的趋势。
谢龄不懂这小孩为何大半日不见便变得这般黏,也不跟他客气,进了屋,直接把跟在身后的人拍在门板外面。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