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晾干放着吧,若是哪日再想起来,总是要看的。”
另一人答着,眼神之中略带鄙夷,这等番邦美人,果然是毫无廉耻可言,什么荒诞的事情都做得出来,适才他们可都在场,众目睽睽,那美人反倒愈发来劲儿了,眼神带着钩子,连太监都不放过。
“哪日怕是都想不起来了。”
小太监叹息着,就皇上这样子,怎么想得起来自己的万里山河?
说话间,小太监拿着软布在画纸上轻按,试图用其吸走那多余的水分,结果却不甚理想,线条已经洇晕,这历经千年的画作,终究是脆弱了些,禁不得这般蹂、躏。
纪墨在一旁看着,不知道是该愤怒还是该心疼,千辛万苦的画作,居然被当做这样的情趣辅助,简直是……我与徐公孰美!
呵呵,你美,你美,你最美,你妹啊!
一肚子骂人的话不知道如何说得出口,这样的朝廷,覆灭都是迟早的事情吧,既只在早晚,倒也不必诅咒什么了,若为此生气,更像是划不来一样,一个皇朝为一幅画作的毁灭作陪,听起来似乎还挺解气的,不必深究其中根底了。
【请选择时间,三千年,四千年,五千年,六千年……】
“三千年。”
做下这个选择之后,纪墨就知道恐怕不会有以后了,画作已经毁了,还是以那样的意想不到的方式和结果,不必去看小太监是否修复画作,若是画作那么好修复,这幅《万里山河》也不会被后世人所推崇了。
果然,再次的黑暗之后迟迟没有亮起,想来那已经损毁的画作即便短暂被保存,也会在后来被清理出去。
简直是个污点,就算是能够修复如初,想到这画作之前被当做床单使用,恐怕很多人也都会心里膈应吧。
至少纪墨是心里难以舒展,恨不得直接把那污毁的画作直接烧了,起码还能落个干净。
“唉,真是荒唐啊!”
明明该很生气的事情,但纪墨发现自己生气的程度竟是不如之前看到焚琴那一幕的感受,可能是因为气得多了,也习惯了,或者是习惯了这种作品被损毁的必然性。
如同人终有一死,区别只在于什么时候死,怎么死。
考试的过程就是让他看到这个“死亡”的过程,不可逆,难以改,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果,这样想来,落子无悔,能够看到最后的结果,已经比很多人都幸运了。
多少人,作品离手,就再不知其所终,他还能看到,哪怕这个结果不太好,却也不必悬着心了。
如靴子落定,是好是歹,也就是那一声了。
声落心安。
从那飘然的灵魂体的状态脱离出来,重新升落,回到实体的时候,感觉到身体的沉重和负累,再看眼前的画作,《万里山河》挂在面前,似乎还能从那笔墨之间看到之后的时间留下的痕迹,似乎有了一双预知眼,一眼千年,千年沧桑,都在其中。
“没有想到,竟是那般……”
考试时间是一个个固定的节点,这个节点可能无事发生,到下一个节点之间的某个时间才是关键的转折,然而他看到的注定只能是这个节点发生的事情,而不是那转折点。
如此一来,很多事情,他就是有心提示后辈人,也难以做出更精准的预测,更不要说这一次匆匆看过,竟是无从探究纪家到底是如何没落不闻。
纪家那些掌握有画境的小辈呢?一个都没有了吗?
又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只要这样一想,似乎就能想象出倾巢之祸一样,可,这幅画,最后还是被献给了皇帝,纪家也无任何对皇帝不敬的地方,那么,外敌入侵?
不是这一代皇帝,而是下一代皇帝,或者下下一代皇帝的事情?
五百年啊,便是不够沧海化桑田,也要多出许多变故来了,这其中的事,又哪里是他能够通过那片刻观望看得清楚的?
连寿昌兄所处的朝代都没弄清楚还是不是本朝,就更谈不上任何的提醒了。
【主线任务:画师。】
【当前进度:第一阶段考试 已通过(成绩:优秀)。】
【是否进行第二阶段学习?】
“否。”
【是否开始学习下一个技艺?(可保留当前任务进度。)】
“是。”
【将于一日后离开当前世界,请妥善处理私人物品,禁止夹带。可选择继承人传承当前学习成果。】
第277章
“这样的画作,咱们纪家是留不住的……”
这个论调,是任何一个看了这幅《万里山河》的人都会有的,两种不同的画境,可以融合的画境,再有那画作布局的奇巧,据他们所知,这可是没有草稿的,也就是说单凭头脑之中的想象,把整幅画的浓淡成竹于胸,挥笔而就,成就了正面山河的同时,也形成了那背面的墨龙。
只是想想,就知道其中的难度如何,若想做到这般,必须要知道正面的每一个景物的浓淡都会在背面留下怎样的痕迹。比如说,这棵树的浓淡是否刚好能够让其中浓墨重彩几笔构成后面那鳞片的一角,而淡的那些,线条分明,正好可以勾勒云纹。某一笔深重直接成就后面的云色之浓,而前面看去,却找不到那可能突兀沉重的一笔,隐于山河之中,不为目睹其异。
在这幅画出炉之后,很多人对画作有了更新的认识,竟然还能这么做,这真得是要精熟此道,方才能够举重若轻,如此轻巧画来。
“这件事不必说,另一件,你们怎么看?”
堂上几把座椅放在两侧,中间若是再有一张长桌,就很像是现代会议室的布局了,而此刻,无人说笑,都在说有关未来的计划。
为一幅画耗费了全部心血的老祖宗,提出了一个有关绵延宗祠的设想,不能说有错,又的确可能成为某些关键时刻的一线生机,到底还是应该放在心上的。
“不过是每一代都放出去一些人,不是很难,又不是完全的化整为零,并不影响我纪家声望地位,做了便是,何须商议。”
捋着胡须的爷爷辈说得直率,完全不需要多做计较的意思,其他人听了,也纷纷点头,他们是能够决定纪家整个大族命运的那一小撮人,而他们都同意了,那么其他人,自不必说。
事情吩咐下去,很快就有了些模样,纪家如今不说声望正隆,却也因献画有功这样的事得到了皇帝的器重,偌大家族,些许子弟分出去,之后再以意外报亡,并不是多么值得关注的事情,很多人都不在意。
而分出去的那些人,也并未都在一处地方,他们牢记着祖宗何方,却不乏改姓之人,他们是纪家保留下来的火种,若是有个什么变故,就会成为纪家复起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