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1 / 2)

喜宴消失,两人回到了现实的白天。新娘双眼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黑色,看来重新拾回理智。她跳到洛时身上,稳稳坐在左肩。

“兵贵神速,虽然血字现在还没提示,我们先试试能不能使用棺材,把她带过去。”

如果只是进入棺材就能切换时间,情况紧急的时候,他们就没必要等到血字提醒。

就近使用了猴园的棺材,结果不出洛时所料,成功切换成了夜晚,并且新娘还好好地待在他肩头。

见黑夜浮现,新娘的尾巴动了动,狠狠抽在洛时脸上。

洛时:“……”

他猜新娘这是嗅到了死鬼新郎的气息,情绪过于激动了。

他们径直往茅草屋的方向走,等差不多能看到茅草屋的轮廓,和孤单颓废瘫坐在地上的李谷雨时,洛时不顾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的新娘,将她放在焰城的肩膀上。

新娘双目泛起冷光,利爪威胁性探出。

洛时举起双手表示无害,安抚道:“您再等一会儿……”

对峙片刻,新娘还是收回利爪,不过视线仍然冰冷。

洛时朝焰城点点头,独自一人走向茅草屋。

走到李谷雨面前的那一刹那,洛时弯腰,凑到他耳边,轻轻喊了一声:“李越卿——”

第107章 一拜天地11

李越卿颓然坐着, 头颅半垂,一动也不动,对洛时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洛时:“她来看你了……”

身兼多重残疾的李越卿还是不动,可昏暗烛光下, 洛时捕捉到了他略略颤抖的指尖。李越卿的手也发生了很大改变, 指节粗大,手指泛黑, 指甲盖里仿佛还藏着泥土, 与曾经那个手指纤长如玉的李家二公子可谓是天壤之别。

“你已经察觉到了, 不是吗?”洛时半蹲下来, 注视着他无神的双眼,叹息道。

一句一句, 仿佛刀割剑刺,让李越卿的伪装土崩瓦解, 他苍白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张嘴想要说什么, 却不能发出声音——李越卿现在还是个哑人。

一个小小潦草的纸人在李越卿的掌心间探头探脑, 抱着主人的指节站好。纸人仅仅有一颗圆圆的头颅和四四方方的身体,五官没有被勾勒出,只在脸上拉出一道褶皱充当嘴巴。

那褶皱上下运动:“你把她带过来做什么?!”

脱口而出的是一道温润的男音,正是李越卿的声音,比起从前, 明显多了几分沧桑。

洛时平静道:“她一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一直在浪子别苑里等,一直等……或许等你出现, 或许等一个理由。”

“没有理由……”李越卿神情木然, “我只是厌倦了。”

“她是个妖怪, 人怎么娶妖呢?!”

洛时:“妖如何人又如何?她是人,我娶她;她乃妖,我亦娶!”

将李越卿曾经说过的话重复一遍,洛时看到对方躬起的脊背微颤,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李越卿冷笑:“当时随口一发的承诺,现在还信?愚不可及!人都是会变的。”

“是吗?”洛时神色平静,“那你为什么还要一直为她作画?为什么要将那些画珍藏?为什么要把它们放在茅草屋那样一个——显眼的地方。”

“你是希望她能看见?胆怯又抱有微弱的希望,希望她能明白,你,居然还爱着她。”

李越卿哈哈大笑,其掌心间的纸人也跟着笑得前仰后合。

“你们真是蠢笨如猪!我随手一画的东西随手一扔,竟也叫你们以为我尚情根深种,哈哈哈哈可笑,可笑!”

洛时:“随手一画的东西,能画得那样情真意切,那样充斥爱意?”

“吾妻爱妻,思你如狂,念不能忘,悔之悔之……李越卿,你可知道,那声称要斩妖除魔的道士,已经几次伤了你的爱妻。”

听到前面,李越卿还能勉强保持平静,但当洛时说出新娘受伤之后,李越卿瞬间双拳攥紧,他瞳孔微缩,本就因布满疤痕而显得狰狞的面目透露出丝丝凶戾之气。很快,他便察觉到了情绪的失控,深吸一口气,狠狠掐了掐掌心,才勉强稳定下来,可是听到她受伤时的愤怒还是在他指尖留下了颤抖的余韵。

李越卿掌心间的纸人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一如它复杂难言的内心。

终于,纸人开口了,这一次的声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小,都要低。

“可是,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为什么要离开她……”李越卿茫然地说,“明明只差一点,我就娶了她!”

李家二公子之前再怎么荒诞,说到底也没有脱离家族和长辈预想的道路,是以李父李母常常教训李越卿,其实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李越卿要娶一个身世不明的贫家女,这可完全触及到了家族利益的底线!

在李父李母的设想里,李越卿以后应该会娶一位门户相当的小姐,也不需要他多么上进,有能干的媳妇操持家业,也不至于几年就把家业败光,还可以让李氏和另外的家族结两晋之好,何乐而不为!

事实上,李越卿知道,在念念以贫家女出现之前,家族就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他不愿意,早早就差人告诉那名小姐,配不上对方,也竭力阻止自己和那小姐订婚。

李父李母以为他只是没有玩够,却万万没想到李越卿竟然想娶一个贫家女!但凡他只是打算纳她为妾,家族都能允她。正妻之位,绝无可能!

“你要是娶她,就给我滚出李家大门,滚出李氏族谱!”

“我和你爹,当没有你这个不孝子!”

“弟弟,你这个年纪,本该成家立业,为什么还是这么不懂事?”

……

亲人的质问和不理解,旁人的嘲讽讥笑,犹在耳畔。

李越卿从来不惧怕那些东西,他只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其他人永远给不了,只能自己去争取。于是他第一次拿出书卷,第一次出入他曾经不屑一顾的名利场所……

其中万般艰辛,已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