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连凤收回手,脸色微白,掌中握了一团荧光,微微的白。
天地之中,只有凤凰会一种术,大约和本身能涅槃有关——它们可以抽丝剥茧,将记忆剥离出来。不论是别人的记忆,或是它们自己不想要的记忆。通常涅槃是会承取上一生的记忆,可有的凤凰嫌烦,就会在涅槃前,挑些不想要的,团成个团,埋在了神木之下,叫它作为神木的养料,不必记在自己心里。
余秋远说的不错的,活得久,记得太多,有时凤凰自己也会糊涂。
但这种术通常不大用。人这一生如奔腾流水,或急或缓,也不能回头。剥离记忆等于逆行倒施,施此术便是在折损自己的功德。要不是白子鹤铁了心不开口,郝连凤也不会出此下策。
先前余秋远叫白子鹤瞧凤灵记忆时,也是用的此法。而今郝连凤只是反过来去瞧白子鹤的记忆。凤灵所见,便是白子鹤所见,而白子鹤所不见的,郝连凤亦能见。他收回手,略一踉跄。再看向白子鹤的眼神,就有些复杂。
待郝连凤要走时,却突然发现外面站着符云生。
郝连凤与符云生已有许久不曾说话,眼下突然撞见。郝连凤怎么会不惊讶。他皱起眉头道:“你怎么在这里?”说罢想明白过来,“你跟踪我来的?”话中就带了怒气。
符云生没理他,只是走到白子鹤身边,探了下白子鹤,发现对方没有死,就问郝连凤:“师兄,为什么白家少爷在这里?”
郝连凤负手道:“这你不必多管。”
符云生道:“你为什么要抓他?余真人从未想要对他如何。”
“哦?你又知道?”闻言郝连凤眯起眼,“你知道得倒是清楚。也对,你同余真人一道从炼狱谷回来的。又有什么不知道呢?”
符云生张张嘴,却只道:“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只是你不肯告诉我的事,我顺便问问他罢了。”
“那你问完了,你放他走。”
“你说放就放?”郝连凤道,“我若不放,你难道还要回禀师父吗?”
符云生抿着嘴:“……我会回禀师父。”
郝连凤看着他,哈地一声笑出声来,眼神却愈加锐利。“不错。你最好一件件都同他说清楚。免得师父他要怀疑你,怕你不守职责,叫你白监视了我。”
符云生心中一惊:“我——”
“你什么?”郝连凤面上冷淡,一番话说来,心里却像是有刺梗着,叫他心里不好过,面上不好过,连喉咙口也不好过。“你当我不知道,白峰主向来不信任我。他嫌我行事乖戾,故而不放心,虽叫我做了这玉玑峰大弟子,却要叫你时时刻刻跟着我。以防我有些什么不好的动静,好及时叫他知道,是不是?”
“你敢说,你素来粘着我要与我一道走,果真是出自真心?没有半分和峰主汇报的意思在里面吗?”郝连凤咄咄逼人,“万鹤山庄时,你非要同我一道,果真是怕我遇上危险,还是怕别人遇上危险?”
“……”符云生嗫嚅了两声,不能反驳。
郝连凤这话其实没有说错。
自见过郝连凤剿魔除恶毫不留情起,白绛雨就对这个大弟子心有忌惮,但倒不是怀疑他居心不良,只是,郝连凤做事不如蓬莱弟子那般温和,言行过于锋利。他们曾在外时遇到一伙山贼烧人房屋,劫他人的妻女。郝连凤二话不说,上前就将那伙山贼杀了个干净。
固然恶有恶报,但山贼中,也有不曾参与此事的人。郝连凤除恶,牵连过于广泛,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白绛雨一度忧虑郝连凤的性子如此爱憎分明,日后怕是会有想不开的时候走上歧路。符云生性子温软,白绛雨便将他派在郝连凤身边。
倘若有个师弟亲缘牵挂,想必行事有所拘束。玉玑峰峰主是这样想的。
眼下符云生乍然被郝连凤将此事这么一说,竟然说不出话来。虽不是桩桩件件,但他确实和白绛雨汇报过一些事,也确实是因为存了看紧郝连凤的心思,才时时跟着。在万鹤山庄,也是怕郝连凤会生事,找别人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