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鸟呢?”丹阳轻易戳穿了容庭芳的心思,只这么好奇一问,倒也没有再行嘲讽。他本身不会嘲讽别人,所说只是实话。可是世人好像都不太喜欢听实话。丹阳也不明白,这些人说话如此弯弯绕绕是为了什么。心思太过复杂的人,是练不好剑的。
比如眼前这位魔尊,他练的就是鞭。
容庭芳抬起眼,丹阳坦荡荡看他。
“……”或许这个孩子确实只是问他的鸟,那只胖鸟。
“被我扔了。”容庭芳道。
丹阳有些疑惑:“你不是很喜欢它吗?”
容庭芳反问道:“我喜欢就不能扔了吗?我后来就不喜欢了。它骗我。”
“它为什么要骗你?”
“因为——”容庭芳顿了顿,说谎一时爽,续谎要人命。他一时之间竟然也想不出理由来。而且余秋远确实从头到尾都没有给过他一个合理的理由,只说依他们二人之间的身份差别,坦诚相告岂非是自寻死路——听起来似乎也没错。
丹阳还在等容庭芳回答。容庭芳看过去,便是丹阳盘膝坐在石台中央。这里是一处石台,石台有锁链,因被风雪盖住,故无人问津。望月峰山势颇高,这里只有丹阳会来。也是丹阳寻常悟道之地。
他忽然道:“那你觉得,它为什么骗我呢?”
丹阳一愣,关他什么事,他怎么会知道。也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提鸟这个话题。还是剑最合他心意。大师兄默默地闭上了嘴。
容庭芳狡黠道:“你如果肯告诉我,我就告诉你,这世上谁用剑最好。”
“……”丹阳不想说教,但他忍了忍,没有忍住,这种比较低级的骗人之法太过于低劣,故委婉道,“用剑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并没有好与最好之分。心纯则剑正。会计较谁用剑最好的人,必然练不好剑。”
本想骗丹阳一骗的容庭芳:“……”僵住了脸。
这世上竟真的有人软硬不吃。容庭芳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就很想将余秋远揪过来,好叫他也见识见识,何谓真正的道心通透。知你心者不言,明其错者不嘲。这人莫非果真一根肠子通到底,除了剑之外再无他物,比晏不晓还要直的?
“小剑修。”
风雪之中,这回容庭芳是真的对丹阳有了兴趣。一大一小,他二人均是盘膝而坐。他道:“你年纪轻轻,却像老僧入定,莫不是太过于古板。莫非随你师父去山下游历时,从没有什么事,什么人,叫你觉得有趣吗?”
丹阳默默看着容庭芳,不答。
容庭芳不死心道:“一点也没有?”
他年幼时,尚且追逐过晚霞,也曾捕过鱼。想来虽童言稚语不堪回首,到底还是度过一段正常的少年时光的。容庭芳一向认为,孩子该像个孩子的时候,就得是个孩子。比如他就很不认同,余秋远这么大老早就开始给金丹塞道德经。食古不化。
难忘的事。
难忘记的人——
容庭芳等了半天,只见年幼的剑修眨着眼睛,面上一丝波澜也无,不禁心里有些挫败。想想觉得自己当真可笑,丹阳即便果真剑术超群,也只是一个孩子,年纪不足他一个零头。他竟然在这里,和一个孩子认真讨论人生道意的问题,真是闲得无事可做。
“是了。”见丹阳迟迟不应,容庭芳无聊地掬了一把雪,洒了出去,随意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圈圈画画,“你还这么小,又懂什么呢。我真是傻的。”
丹阳道:“你有难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