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从种种迹象看,我过去是一个很有些无情的匪徒。”“你有那么精彩吗?我看不出来。”
“是呵,经过这么多年,我看上去是很普通了。”
“跟我讲讲你过去的事,那人真是你杀的?”
“我不愿讲过去的事,那些事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我很满足目前的生活。人总不能一辈子疯疯颠颠,年轻的时候该闯该打可以闹些事情也算痛快过,上了年纪就安安静静地修身养性颐养天年了。”“这话听着倒像是饱经沧桑的人说的。”
“我是饱经沧桑。想当年,我们一群朋友从部队刚复员,那真是风华正茂,精力正旺盛,没不想干的事,没不敢干的事,那才回国家的主人呢。想爱就爱,想祸害就祸害,谁也拦不住。也就是没赶上好时候,落草为寇了;退几十年,哥儿几个也割据了……睡着啦?怎么不吭声了?”
“嗯,我都睡了一觉,你抒情把我抒迷糊了。”
“精神点,我就怕你睡着,所以才说个没完。那会儿我可不像现在,受了气也就忍了:挨了耳光还得冲人笑显得宽厚不计较。那会儿,嘁,一个眼神不对,菜刀就上去了,没客气;哥们儿犯着了,该急该拼也照样儿。”
“你觉得有意思吗?”“什么?怎么没意思?咱这儿唠着磕儿动弹着哪儿都不闲着,身心多愉快。”“我给你划块特区吧。”
“别动别动。”灯亮了,我和李江云都坐了起来,倚在床头,李江云打量着我。“别,别,别假装特激情,特陶醉。”
“我很惭愧,我的颠峰时期已经过去了;过去别人在事后总是极为幸福,意犹未尽。”
“别难过。”李江云抚摸着我说,“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谁也不能一辈子独占鳌头,谁都有完的那一天。你已经活得很有点豪杰的味道了,不是杀过人就是奸过人,占上哪条都够人尊敬的,都算没白活。瞧瞧别人,有杀人比你杀得多的,好人不比你奸的少的,现在不也都安分随时地打着大极拳,跳着‘的士高’,小酒喝着小觉睡着,冷眼看上去也就是糟老头子一个。拿出点末路英雄的劲儿。”
“可我手脚还利索,我还想有所作为。”
“可以啦,都让你一个人‘作为’,别人不全闲着了?‘作为’就像一块蛋糕,一人一块还有很多轮不上的,吃了还去切那就算多吃多占了。”“你的意思我这辈子这么着就算交待了?再活也是瞎活?看来这人要不是我杀的我还冤了。”
李江云瞅着我,一笑。
我看着,半天,“唉”地叹出一口长气。
“别别,你可别叹气,我见不得别人叹气。”
我看着李江云,不再叹气,只是看着她。
“怎么啦?”李江云笑着问,“干吗这么看我?”
“咱们还有没有正经的?”我问李江云,“咱俩,你我之间还能不能谈点推心置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