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人少年。
罂愣了愣,想仔细再看,牛车却已经走远,人影拥挤,再也看不到了。
他来做什么?罂心里冷哼,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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罂没想到,睢侯的宗族竟有这么多人。
睢邑的庙宫比巩邑庙宫大出一倍不止,宽阔的前庭上竟站满了人,少说也有几百。
见到睢侯夫妇,原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顿时低了下去,随后,所有的目光一下聚到了他们后面的罂身上。
罂的心里早已估计到会有这种场面,深吸口气,迎着各种各样的目光前行。
睢侯登阶行至堂前,站定之后,将视线往人群中一扫。
众人鸦雀无声,皆翘首望来。
“族人齐至否?”他问宗老。
宗老道:“已齐至。”
睢侯颔首,面容一整,宏声道:“今日族人咸聚,乃为宗女罂归国。”他神色和气:“宗女罂多年漂泊在外,如今返来,乃睢人之喜,亦可告慰先君之灵……”
“先君之灵?”他话没说完,人群中突然传来几声冷笑:“国君此言出口,不怕被人笑话么?”
睢侯脸色一变。
罂心底也吃惊,朝人群里望去。只见一名年轻人走了出来,个子高高的,脸庞瘦削。
众人哗然。
“啧啧……”罂听到身后的小臣驺无奈地低声道。
“积午!”宗老走出来,皱眉斥道;“胡言什么,给我退下!”
那个名叫积午的人却不以为然,看看周围族众,哼一声:“我胡言?今日族人都在此处,可一共评理!这宗女罂是先君之后,莫非我不是?我父亲小丁,也是名正言顺的先君,如今宗女罂返睢邑,国君宗老何时将我这小丁之后接回?”
此言一出,庭中众人脸色都变了,议论纷纷而起。
罂心里了然。这个积午的父亲,就是罂的二叔,在罂的父亲死后继任了君位,后来被三叔杀死。
先君之子么……她揣度着,如今的睢伯是族中旁支出身,也许是为了保全地位,就把先君的子嗣安顿到了睢邑之外。
“还有她!”积午又指着妇妗,容色厌恶,“她丈夫杀兄自立,这等罪妇尚能留在睢邑作威作福,如何把我逐去了弗邑!”
族人一阵低低的嘘声,不少人低笑,向妇妗投以不屑的目光。
妇妗的神色阴晴不定,妇己瞥她一眼,蜡黄的脸上似笑非笑。
“放肆!”睢侯终于忍不住,大喝道:“三君之乱,乃是天子出面平定!你去弗邑,亦是是族人共商定夺之事,今日乃是告庙,你怎敢出此狂言!”
积午却毫不畏惧,冷笑:“什么族人共商,问过我了么?尔等算计我孤儿寡母,莫以为我不知晓!”
“竖子!”宗老气得满面通红,指着积午一阵猛咳。旁边的人连忙扶住他,给他拍背顺气。
“逐出去!”睢侯将手一挥。
几名武士得令,走过去将积午架起。
“放开我!”积午恼怒地挣扎开,他狠狠地瞪了睢侯一眼,道:“我自己会走!”说罢,昂头拂袖而去。
那身影消失在影壁之后,庭中众人面面相觑,似各怀心思。
睢侯极力地稳住脸上的表情,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吩咐小臣们将告庙的用物抬出,又让司祝主持祭告。
一场吵闹,告庙的气氛全然破坏殆尽,每个人的脸上掩不住的尴尬。罂跟着司祝,与庭中的族人拜见之后,告庙便草草完事。
司祝宣布告庙完毕的时候,罂觉得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睢侯看起来已经有些疲惫,与妇己一道离开了。
罂跟在他们后面,才要出去,忽然,听到身后的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你就是罂?”
罂回头,却见一名面容俏丽的少女看着她,肤色白润,双目盈盈。
“正是。”罂答道:“你是何人?”
少女却不回答,双眼将她上下地打量,冷笑一声:“你也要同我去大邑商,是么?”
王子
罂的目光定住。
只见少女瞅着她,头昂得高高的,那面容,似曾相识。
“大邑商?”罂眨眨眼,不紧不慢:“有谁说过我要去大邑商么?”
少女正要开口,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传来:“姱,你在此处作甚?”
她一惊,表情敛起。
罂看去,却见妇妗走了过来。她的面容已经恢复了平和,看看少女,又看看罂,带着浅笑。
原来她就是姱,妇妗的女儿。罂心里明白过来。
姱瞥瞥妇妗,没有说话。
妇妗和色对她说:“这是罂呢,你二人自幼相识,你可还……”
“谁识得她!”不等妇妗说完,姱不屑道。说罢,她瞪一眼妇妗,转身走开了。
罂诧异地看着那个一下走远的身影,片刻,看向妇妗。
妇妗看着那边,却面色不改。
“任性哩。”她淡淡一笑,说罢,朝车驾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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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已经高高挂在睢邑上空,市中,行人来来往往,嘈杂不已。
“主人。”宾看着拥挤的路口,向身旁的少年低声说:“此处人太多,主人还是往别处去吧。”
少年看看他,又看看那些从庙宫里出来的牛车,脸上有些不甘。
“主人,”宾踌躇了片刻,又道:“听说王子跃伐工方胜了,不日将返大邑商。主人出来许久,家中恐怕……”
“你怎这般啰嗦。”少年不耐烦地瞪他一眼,说罢,径自朝旁边另一个方向街道走去。
可还没走出两步,突然,少年被一个背着干草的人撞了满怀。
“哎哟!”那人跌倒,干草散了一地。
“主人!”宾和从人大惊,急忙赶上前来。
“你不长眼么?”少年被撞疼了胳膊,瞪起眼。
“是我不小心!是我不小心!”那人一边道歉一边收拾干草,却将眼睛瞅向少年。
“走开!”宾发觉,喝斥一声。
那人连忙跑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