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刀上,只见那刃口白亮,并不像寻常铜刀的色泽。
“陨铁?”她在跃的身旁坐下。
“嗯。”跃一边擦拭一边答道,见她凑过来,停住动作,“这是利刃,勿近前。”
“我又不是没用过刀。”罂不以为意。
跃侧头看着她,唇边微微弯起,片刻,继续擦刀。
罂也不说话,只静静挨着他,把脸颊靠在跃的肩头。跃的手臂动作着,罂能感觉到颊骨传来肌肉伸缩的节奏,厚实而温暖。
“这刀是王子载的?”罂看到刀身上刻着载的名字,那笔画清晰,似乎十分郑重。
“嗯。”跃的声音低缓,入耳却十分舒服,“我赠他的。载还不懂养刀,我要替他拭好,免得生钝。”
罂看着他的侧脸,那双目凝视着刀刃,两片薄唇微微抿着,有一股性感的英气。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跃神色专注地时候尤其没有抵抗力。
“跃是个好兄长。”过了会,罂轻声道。
跃转过头来看她,火光的阴影在双眸间拉出魅惑的阴影。
“哦?”他黑亮的双目含笑,低低道:“那我可是个好男子?”
罂的耳根微热,触着那目光,却不自觉地莞尔。
“我要再看看才知晓。”她仰头啄了啄那近在咫尺的双唇,偏偏头,露出不置可否的玩笑之色。
载很听话,两日以来一直待在西庭里,半步也不曾迈出。
除了跃和罂,知道载在这里的人只有小臣乙。西庭闭门,不许任何人出入,对外的解释是跃卜得西庭有祟,近则生患。人们一向笃信鬼神,无人质疑,对王子亲自占卜的结果更是诚惶诚恐,这事也就顺利地瞒了下来。
对于载的去向,跃其实还是动了心思。载毕竟涉世未深,孤身一人在外游逛,只怕万一。跃再三思索,还是想让载暂且留在亳,会不会被商王发现倒也无所谓,反正这不算坏事。
载想走的心似乎也并不太重,逗留了两三日,他吃饱睡足,闷了就让小臣乙遣走宫人,去东庭找跃;跃有时不在,罂就只好作陪。
“你使诈!”东庭的廊下,载坐在阶上,看着被罂的卒吃掉的帅,不可置信,“你一个卒,怎杀得我的帅?!”
罂不以为然:“你笨。”
载怒目圆睁,却无可奈何。
罂刚刚教会他玩一种叫“象棋”的东西,他原本还觉得新鲜,兴致颇高。没想到试着下了几盘,他输了又输,不禁火大。
且不说那些规则闻所未闻,就说那一个个小木块上的字,古古怪怪,有些他根本从未见过。他几乎要怀疑这个什么象棋是罂为了戏弄他生造的。
“不下这个!”载及时收手,嚷嚷道,“下六博!”
六博是贵族中盛行的游戏,载在大邑商常与贵族子弟对阵,颇为精通。
罂却笑笑:“我不会六博,你要下,找小臣乙好了。”
一旁的小臣乙闻得此言,不禁身上微寒。在大邑商,王子载的恶劣赌品和他精通六博的名声一样响亮,被他欺负过的贵族子弟数不胜数。
小臣乙收到载瞥来的目光,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我不与他下。”只听载撇嘴道,小臣乙心里松了一口气。
罂不吃这套:“不下算了,反正我只会象棋。”说罢,她站起身来,拂了拂衣服上的灰尘。
“谁许你走?”载以为她要离开,两眉竖起。
“谁说要走。”罂瞥瞥他,悠然道:“坐了许久,总该起来动动。”说罢,伸伸手活动筋骨。
载没了话语,眼睛闪了闪,仍瞪着她。
没多久,堂上传来些脚步声,却是跃回来了。
罂看到他,面上不禁一喜,走过去:“跃。”
“罂!”跃满头大汗,神色却兴奋,拉过她的手:“带你去看些东西。”
“什么东西?”罂讶然。
跃却不说,只是笑,向载也招招手:“载也去。”
载虽然也不明所以,却立刻乖乖地站起来:“哦、”
一行人从亳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中了。
天空中有些云,阳光并不强烈。
罂和跃同车,载却委屈地按照进来时的途径如法炮制,藏在一辆运草料的牛车里,由小臣乙驾着,慢慢跟在跃的马车后面。
一辆气派的马车,一辆牛车。马车上坐着王子和女人,牛车上拉着小山一样高的草。奇怪的组合引得街市上人们纷纷贡献回头率。
一直到出了城,四周确定没有闲杂人等,跃才吩咐小臣乙把载放出来。
“憋死了!”载从草堆了钻出头,一边嫌恶地拍着身上的草屑一边狠狠骂道。
小臣乙看着他的样子,极力地忍住笑。
跃莞尔,安慰道:“载,再过一段就到了,你必不失望。”
载看着他,牢骚的话咽了回去,点点头。
正要再用力拍那些烦人的草屑,忽然,一块巾帕凌空飞来。载接住,往前看,却是罂。
“拭一拭。”罂在跃的车上,回头对他笑了笑。
阳光浅淡,落在那脸庞和双眸上,似乎清冽的风也变得柔和。
载手里拿着巾帕,忽而有些愣怔。
高陇(下)
因为跟着牛车,跃的马车走得并不快。
日头渐渐往西偏去,罂看着被收割干净的庄稼地消失在身后,代之以连绵的荒原。树不多,草却很茂盛,大片大片,长得有半人高。干枯的草叶映着阳光,遍野灿烂,时而有小河蜿蜒其间,在阳光下如碎金流淌。
再行走半个时辰,罂忽然视野那边出现三座小山一样东西,形状很规则,在空旷的大地上尤其醒目。
罂诧异地望向跃:“那些是高台?”
跃的眉间染着阳光,颔首道:“正是,那些高台乃先王雍己为祈丰年而造。”
罂了然。她在心里算了算,雍己的年代至今已有两三百年,那三座高台的历史比大邑商还要往前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