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又想要抚平姜星时的伤疤,想让他的身体重新变得完好,不会在被触碰到后背时就回忆起受伤的痛苦,也不必在同学面前遮掩自己不一样的地方。
小的时候,病得很严重的那几年,颜又曾希望自己能够痊愈,像电视中的普通小孩一样,春日春游,夏日游水,秋日赏枫,冬日看雪,那些很平常的事,颜又都没做过。
后来,颜又听到医生对母亲说,他能够活下去都是幸运,须得事事小心,万事留神。
幻想破灭后,颜又就不再做那些无望的希冀了。
接受最坏的结果,这样就不会失望,也不会难过。
与姜星时有关的、太过强烈的愿望却让颜又重新回到小时候,他想做那些明知自己无能为力的事,会因为做不到而难过。
八岁的颜又都明白的道理,十八岁的颜又却再次陷入重复的旋涡。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当感情太过浓烈时,人就会希冀不可能的事。
姜星时说“我喜欢你”的时候,颜又很难产生心动以外的别的反应。他丧失理智,只有相信,只想做出肯定的回答,只想去姜星时的身边。
那一瞬间,即使姜星时说的是假话,颜又也愿意被骗。
他的心比任何事物都要诚实,坦白地喜欢,简单地为姜星时心动。
好感度的提示,看过就消失的邮件。
颜又知道那些超越现实的东西不是自己的臆想。他曾经去医院做过检查,医生的诊断结果是一切正常,颜又的精神状况稳定,没有精神上的问题。
姜星时的喜欢,姜星时的追求,姜星时的保护,姜星时的系统,姜星时的攻略,这些都是真的。
这些混合在一起,有的颜又很喜欢,有的颜又讨厌,有的颜又害怕,但只能一起接受,不能选择。
很天真的、被保护得很好的颜又,有一颗无瑕的、始终不渝的心,他想要用此交换同样纯粹的东西,并不是所谓的考验姜星时的真心,而是他没有准确分辨的能力。
至少现在,颜又不能明白。
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实际上只有两分钟。
颜又抬眼看向眼前的人,对视的一瞬间,他偏过头,避开姜星时的眼睛,似乎是睫毛过于沉重,很难再抬起。
姜星时的手掌很热,他察觉到颜又的躲闪,好像已经知道了结果,然而还是会徒劳地问:“可以吗?”
颜又摇了下头,尝试着开口:“我觉得,现在好像不太合适。”
姜星时的目光停留在颜又身上。
人有希望,就会失望。在颜又说出拒绝的话之前,姜星时也会期待奇迹发生。
他有想得到的结果,却不会勉强颜又。
姜星时缓慢地松开手,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恢复到合适的距离,让颜又觉得他可能是想要放弃了。
一场表白的失败,足以毁灭一段关系。
姜星时叫颜又的名字,他问:“那你以后会躲我吗?”
他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是平静的,却又不确定,想要得到肯定的答复,令颜又感到难过。
颜又艰难地说:“不会。我又不讨厌你。”
我喜欢你。
他讨厌不能坦白的自己,讨厌无法放下一切的自己,讨厌明知被欺骗,却还是心动的自己。
姜星时好像变得满意,他说:“以后会追得更努力。”
奇迹没有发生,但姜星时的喜欢却恒久不变,他的心锲而不舍。
颜又想说没有必要这样,因为姜星时已经足够好了,世界上没有比姜星时更好的人。
下课铃急促地响起,打破此时短暂的寂静。
姜星时拾起一旁的空罐子,站到颜又身边:“回教室吧,下课了人会很多。”
又牵了一下颜又的手。
逆着人群,去往教学楼的路上,姜星时平静地问:“要怎么才能算是‘合适’?”
颜又的眼底有些潮湿,湿漉漉地看着姜星时,是那种令人心软的神态。
姜星时表现得有点没耐心,很不像平时的姜星时,说一些没有意义的话:“希望是明天。”
颜又没有回答。
接下来的半天,颜又都心不在焉。
回家的路上,颜又对着车窗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然很多时候,谭修明的情商低到令人发指。但此时此刻,好像除了他以外,颜又没有别的能倾诉的人。
颜又没经过思考,给谭修明发了消息。
谭修明的学校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平时都是骑车上学。老实上完晚自习后,他骑车回家,感觉口袋里的手机振了振,正好到了家门口。
谭修明走下来推车,单手打开手机,点开颜又的对话框。
[小明,我好像同性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