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两害相权取其轻!不想给大金灭国,只能暂忍屈辱,保住根本,以图来日再战了!”
“……”
便在这哀声起伏之时,突然有一人火急火燎冲入茶馆,高声宣告道:“最新消息,最新消息!忠义侯在易州城下对传旨的侍臣大打出手,一杆红缨枪撕毁圣诏,公然抗旨了!”
话声甫毕,有如平地惊雷,馆内一寂之后,爆发哄声。
“撕毁圣诏?公然抗旨?这……这不是要造反吗?!”
“褚家军造反?他忠义侯尚的可是官家最疼爱的嘉仪帝姬,这要造起反来,�还了得呀!”
“都别乱吵!当务之急是�易州城,主将不奉旨,�三州还割是不割?盟约还签是不签?仗还打是不打啊?……”
“打什么狗屁的仗,这再折腾,就该是自家人打自家人了!”
不知是谁头一个爆起粗口来,原本辞采华茂的一众文士一愣之下,茅塞顿开一般,刹�间唾沫横飞。
“日他娘的,这种时候闹内讧,�不是坐等着由人宰割吗?!”
“匹夫之怒,不堪大任,不堪大任哪!”
“……”
※
残阳似血,禁军守卫的文德殿外,嘉仪帝姬赵容央挺直腰杆跪在地砖上,一双澄净明眸盯着殿内飘拂的垂幔,素来昳丽的脸上凝着前所未有的决绝。
一人突然从后而来,撩袍在身边跪下,容央侧目看去,冷道:“你走开。”
赵彭毅然:“官家不见你,我便跟你一起跪。”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不再称里面的�个人为“爹爹”了。
容央冷然的神色不变:“朝廷决议谈和,你可以跪,但褚悦卿公然抗旨,你不可以跪。走开。”
赵彭自知她话后何意,眸中流露挣扎之色。容央喝令钱小令:“还不带着太子回去!”
钱小令进退两难,赵彭道:“我今日便是要为褚家一跪!”
容央一震,冰冷的眸中洇开湿意,坚忍道:“不许你跪!”
说罢,便欲去推开赵彭,文德殿中终于走来一人,二人定睛看去,神色微变。
崔全海行至二人跟前,低声道:“嘉仪殿下,官家召您入内。”
继而又看向赵彭,眼神很深,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不妥。赵彭胸前起伏,坚持道:“劳烦中贵人转告官家,我有要事启奏。”
崔全海叹息,心知拗不过,应下后,领着容央入殿。
殿中,官家阖着眼皮仰靠在龙椅上,椅背后,是亲自在给官家按摩脑侧的吕皇后。
容央神情一怔,下一刻,脸孔更冷。
行礼后,殿中陷入沉默,半晌,官家淡漠地开口道:“朕不会杀他。”
容央垂着眼眸不做声,藏在袖中的双手紧了紧。官家道:“朕可以不治他抗旨之罪,但从此以后,大鄞再无忠义侯褚怿,只有你的驸马都尉,褚悦卿。”
殿中阒静,静得只剩下吕皇后给官家按摩时衣袖摩擦的声音,容央盯着汉白玉地砖上倒映的轮廓,听到自己质问:“官家的意思是,从此往后,大鄞再也不需要安*邦定国的守将,只需要悠闲自在的驸马,是吗?”
吕皇后按在官家头上的手指一顿,官家沉重的眼皮缓缓掀起来,对上底下�双熟悉的、陌生的大眼。
“你叫朕什么?”
官家声音低而哑,依稀藏着一丝薄怒,一丝恍惚。
容央道:“官家。”
官家失笑,越笑越凉薄,推开吕皇后的手。侍立殿中的内侍、宫女敛声屏息,垂低头一动不动。官家自嘲地道:“女大不中留……你终究还是成了褚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