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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嘉弦不敢看他,一来他赤着上身,实在有伤风化,二来夏嘉弦怕看见他的眼睛。夏嘉弦觉得他的眼睛太亮,像一把剑,直直刺进她的心里,让自己无所遁形,这感觉很可怕。

夏嘉弦将药倒进碗里,正正好好一碗,他挑了挑眉。

待药凉了他才端起来,皱着眉喝了下去,只是表情很痛苦,即使是夏嘉弦给他缝伤口的时候也没有这样。

他喝了药便又躺倒床上去睡,夏嘉弦不敢再做出格的事情,否则一定会被他大卸大块,折腾了一夜也实在是累了,趴在桌子上便不省人事。

再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夏嘉弦急忙回头,床上竟然已经没有人了,夏嘉弦大喜过望,几乎不能相信。

然而还没等夏嘉弦高兴完,便听公孙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什么事这么开心?”

公孙容倚着门框,嘴里叼着一张饼,挑眉问夏嘉弦。

从天上坠入地狱也不过就是这样,夏嘉弦只差痛哭流涕,想哭不敢哭,想笑又笑不出来,“我只是……只是……我的脸抽了。”

他颇为费力地咬了口饼,又抬头看夏嘉弦,“这饼太硬了,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这一次夏嘉弦的脸真的抽了。

“现在有点汤就好了。”

上午的时候,他说要杀她,现在他又可以用这样几近无赖的口吻,说他要喝汤,夏嘉弦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许这人生下来便是来折磨人的。

夏嘉弦用今天出去时买的菜做了个汤,炒了两道小菜,因为早晨打翻了装盐的罐子,回来时又忘了买盐,所以这两菜一汤都没放盐。

公孙容只喝了两口汤,便皱着眉放下了勺子,起身到厨房倒了碗水。想来他是觉得凉水也要比夏嘉弦做的汤要好喝,可是夏嘉弦已经习惯了自己这让人揪心的厨艺,所以也并不觉得有多难喝。

公孙容就着凉水吃了烧饼,只是脸色很难看,任何人连着两顿吃这样难吃的菜,都不会有好心情吧。

夏嘉弦想他已经对自己的厨艺完全绝望了,或者对她绝望了。

现在已经很晚了,可是公孙容丝毫没有想要离开,或者把床让给夏嘉弦这个姑娘家休息的意思。他坐在床上换了药,又开始端详胸前的小鸡吃米图。

夏嘉弦怕他越看越生气,若是因此对自己下了杀手,实在是死得太过冤屈。

于是夏嘉弦拿起了他那件脏污不堪的白衣,上面被血和暗褐色的药汁弄得惨不忍睹。然而,最大的问题却是那道从胸前到腰的刀口。

她拿了针线,量了一下那道口子的长度,绣一枝梅花应该可以遮住,便穿针引线开始绣梅花,希望可以将功补过。

等夏嘉弦绣好了两朵梅花抬头的时候,公孙容正站在旁边看着她,她吓了一跳,扎了手指,疼得一抖,公孙容离夏嘉弦本就不远,那针便以不可逆转之势刺在了他的手上。夏嘉弦急忙松了手,独留那根银色的针和他相望无言。

公孙容拔掉了那根针,一只手拍在了桌子上,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极深的掌印,几乎要把夏嘉弦那张小桌子打漏。

他皱眉盯着夏嘉弦,拳头握上又打开,如是几次才开口,“上床睡觉。”

夏嘉弦见他躺到了床上,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做,站了一会儿就见公孙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然后他又看了看他的剑,夏嘉弦便箭一样的冲上了床。

夏嘉弦知道他并不是正人君子,他杀了自己的哥哥,奸污了自己的嫂嫂,可是夏嘉弦相信他,呃,的伤。

还有,她右手握着的剪刀。

这张破床本来就不大,两个人躺着很是拥挤,他还光|裸着上身,夏嘉弦自然是睡不着,但是公孙容却睡得很香。

半夜他开始发烧,夏嘉弦觉得若是他从此一睡不醒也很好,至少他的剑下会少几条冤魂,谁知他竟然还是醒了。

因为发烧的缘故,他眼里水光潋滟,茫然问道,“这是哪里?”

他看起来还没有清醒,于是夏嘉弦随口胡诌道,“此乃阎王殿,你杀了那么多人自然是要下到十八层地狱去的。”

他木木地看着夏嘉弦,好像没有听清夏嘉弦说的,又好像不相信夏嘉弦说的,“不可能,这不可能。”

夏嘉弦看他的样子并没有清醒的迹象,于是接着胡诌,“我骗你作甚!怪只怪你活着的时候杀戮太重,阎王爷决定让你下十八层地狱,受刑之后世世托生为猪,受人宰割。”

“不可能,我没有杀人!”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是根本就没有力气。只得抓住夏嘉弦的手腕,满脸希冀地看着夏嘉弦,“我没杀人,你相信我!”

他的手很热,掌心贴着夏嘉弦的皮肤,烫得她一激灵。但是她想起了那死在他剑下的七十八个人,想起了其中还有一个是四岁的孩子,便只觉得冷。

夏嘉弦盯着他的眼睛,以确定他没有清醒,“你杀了,你杀了自己的亲哥哥,奸|污了自己的嫂嫂,杀了公孙家七十八口人。”

他抓着夏嘉弦的手松了又紧,终于放开,闭目躺了回去。

夏嘉弦以为他是又昏过去了,便想下床喝点水,谁知却听他的声音从背后传出。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夏嘉弦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刚才难不成是他在试探自己?那现在岂不是要杀她灭口了!

夏嘉弦没穿鞋就跳下了床,跑了好几步才敢回头,却见他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就那样看着,让夏嘉弦想起了悬崖上的鹰。

他没有再说话,夏嘉弦自然也不敢再睡,在桌子旁坐了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