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赐当年为了利益牺牲大哥后也是用这样的语气夸赞了大哥一番。在刘赐眼里儿子最好的时候,就是他们发挥完自己价值死掉时。
这就是他们的父亲。
刘泽低头,不作言语。
所幸刘赐也没有真指望在刘泽这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见他没有话要说了便挥手让他退了下去,大殿里剩下刘赐独自一人。
翻看完手下关于这件事的调查报告,刘赐一声冷笑:“他还真是有情有义。”
……
天牢,名里带天,却不见天日。
这里素来被用作关押重犯之地,如今天下初定,并没有什么要犯,尊贵的赵王成了此地唯一的住客。
一是刘稷威名在外,二是他指不定哪天又坐回赵王,所以没人敢苛待他,桌、凳、床、被褥等基本物资到一应俱全。
他已经入住半天了,正在等一个人。
当走廊尽头传来开锁的声音时,刘稷知道他等的人来了,毕竟以他如今的敏感身份,除了那个人也没有其他人有权利来看他了。
刘稷对着出现在视线里的一角皇袍低头请罪:“儿臣让父皇失望了。”
刘赐的声音很冷:“你如此肆意妄为,是觉得朕舍不得杀你?”
刘稷依旧低着头,语气不卑不亢:“儿臣不敢。”
刘赐眼神微沉,他质问刘稷:“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一把刀哪怕再锋利,如果它会伤主人,还会被留着吗?”
刘稷回道:“但如果没有刀,要如何应对虎视眈眈的匪贼?”
他缓缓抬起头,直视刘赐:“父皇担心什么?儿臣根本没有与父皇抗衡的实力,说过做父皇的刀,帮父皇实现大业,就会一直做下去。难道儿臣过去为父皇做的,不足以证明儿臣的忠心?”
刘赐早年征战南北,落下不少旧疾,如今年岁渐长,早已对带兵之事力不从心,所以才会将兵权转交给自己的儿子。
但刘瑾天赋差,刘稷又太难控制……
刘赐深深地看了刘稷半晌,开口感叹:“你很好,一直很好,朕也舍不得你……朕可以不追究这次的事,不追究你的下属,保留你的权利、地位,但有一个条件——”
“你去杀了韩昭。”
此言一出,刘稷脸上殷切的神情消失了,他垂下眼眸,不再与刘赐目光对视,而刘赐一直审视着刘稷的反应。
忽然,刘稷勾唇笑了,只听他语气嘲讽地感叹道:“父皇,您说的是真话假话,我还不清楚吗?”
如果他答应,刘赐只会更快除掉他。一个为权势放弃感情的刘稷,比一个为感情放弃权势的刘稷更让刘赐忌惮。
刘赐回以一个轻笑:“你说的是真话假话,朕也很清楚。”
目前实力无法与他抗衡是真。忠心?骗鬼呢?刘赐就没信过刘稷有忠心这个东西,能拴住野狼的只有绳子。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太像了,自私、自傲、不择手段,很多时候刘赐看着刘稷甚至有一种在看年轻版的自己的感觉,因此也对这个儿子又爱又恨。
扯破那层虚假的面皮,很多客套话也没说的必要了,刘稷直接对刘赐道:“儿臣死不足惜,但您一个仁君慈父,会忍心下令杀掉自己的儿子吗?”
他这话不是在恭维刘赐,是在质问刘赐会不会牺牲掉自己的部分名誉去铲除一个还不算大的隐患。
刘赐这些年一直在经营自己仁君慈父的形象,虽然朝堂内的明眼人都知道刘稷与刘瑾的水火不容都是刘赐刻意引导的,但这幅样子也不是给他们看的,是给天下百姓看的。
百姓们更愿意相信一个慈爱的君主能给他们和平幸福的未来,因此刘赐的民望增长才会这么快,短短数年从一个被红巾军排挤出来的将领,发展为一方枭雄。
刘稷一句话便点出刘赐不会杀他的主要原因,虽然被威胁了,但刘赐隐约间却有点高兴。
他笑了,夸赞刘稷道:“你很优秀,一直很优秀。”
这是刘赐今天第二次夸刘稷了,但这个人可不是会凭白夸人的,刘稷心下微凉。
刘赐继续说了下去:“朕之前一直好奇,能把朕的儿子教得如此优秀的人会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