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挲着手中的白兔面具，我陷入沉思。

罢了，荒唐的事，干一次就足够了。

我已经没有资本陪小朋友疯了。

接下来三方沉默，气氛一时间凝滞下来，沉甸甸得压在心头，闷得慌。我们将物资掏空，选了必需品带在身上。我把面具携戴在头侧，抬手一扭便能戴正。

“走吧，去接小玖。”

“走走走，我也想认识认识玖、妹、妹。”陆在最后三字上一字一顿，我奇怪地瞥他一眼，他冲我咧齿一笑。

伍低低应下，跟在我身后。

多亏习武之人强悍的体质，涂过药之后，身上的小伤差不多都结痂了。陆窜到我身边，少年刺客两手交叠枕在脑后，吊儿郎当的模样不像是参加大逃杀，更像旅游踏青来的。

“阿姊，方才伍那席话让你动摇了？”

“我动摇什么？”我故作不知。

陆却只是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与我神似的桃花眼透出玩味，明晃晃写着“好自为之”。

弟弟大了，翅膀硬了，知道忤逆姐姐了。

虽然他压根没顺从过。

“没人能逃脱自己的宿命，没人。”他轻飘飘的话语传到我耳朵里，如千根针紧挨着扎向耳膜，折磨又刺耳。

这番话意味深长，像指责我动过配合伍解救全员的念头，更像讥讽我一直以来的反抗。

“但是人有改变宿命的权利。”我冷声反驳。

陆似乎轻笑了下，没再说话。

隐隐有自嘲的意味。

穿过沼泽地，我们很顺利找到昏迷的小玖，到的时候她已经苏醒了，安安静静地坐在毒株前我们来。

小姑娘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色衬得她病怏怏的，然而红唇也在纸一样的肤色反衬下显得异常鲜艳，她用黑黢黢的眼睛望我们，莫名有种艳鬼般的诡谲之美。

“姐姐，我好冷。”她声音也猫儿似的轻弱，仿佛风一吹就会散。

我牵起她的手，五指冰凉，寒意自内向外散发。

我清楚失血过多有多痛苦，通体冰凉、呼吸困难，给人溺水一样的窒息错觉，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无可挽回地感受四肢慢慢冰下去，血带着体温带着生命，一点点流出体外。实际上小玖在这种程度的大出血过后能自己恢复过来已经是奇迹了。

蓦然间，我想到一个人，半年前在破庙池塘里救下的少年，九。

同样的失血过多同样的面色苍白，两张相似的脸庞渐渐重合，连那声“好冷”也牵着我的魂，把我带回那日雨夜。

最不可思议的是，流那么多血，受那么重伤，九居然还活着。

“小玖，先吃点东西补充精力。”我让伍扶起玖，自己则掰碎饼干小心翼翼地喂进小玖嘴里，时不时倒几口水以防噎着。

陆抱臂站在一旁观察我们，神色晦暗莫名。

“我受伤的时候阿姊可没这么细致地照料我……”

我懒得理他，没趁你病要你命就不错了。

几块饼干下肚后，尽管小玖脸色惨白依旧，精神却好了些。我拿出药膏准备给她涂抹伤口，小姑娘连忙制止住我。

“不用了壹姐姐，我的伤没事的，我已经给自己医好了。”

对了，差点忘记小玖自己就是医师。

小玖轻轻喘了声，补充道：“药物很珍贵，我们省着点用。”

伍现在不适合背人，他自己走路都难，小玖白着脸给他进行基础诊断，告诉我们这是骨裂。

苏亦白那一枪虽然没打骨折，但也给我们造成不小麻烦。

伍笑着安慰我们没事，配合他胸口被缝合的血洞，我们勉强扯出个笑。

最终小玖由陆背着，她太虚弱了，不适合赶路。

“是你……！”看清陆的脸，小玖惊惶地驾起手术刀，善于暗杀的天才刺客对小姑娘的敌意嗤之以鼻，居高临下俯视她，目露轻蔑。

“我真要动手，你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干什么呢？欺负伤员？我瞥向陆，少年人对我的警告视若无睹，拎起玖的衣领就准备走。

“我是陆号，以后我们就是队友了，玖、妹、妹。”陆微笑，咧出可爱的小虎牙。玖却如同遇到天敌，蔫了吧唧地停下挣扎，一张俏脸更是苍白。

弟弟大了，叛逆了，我在心中无奈叹气。带人的是陆，我也不好说什么，怕激起反抗心理径直把人扔一边。

伍看不过眼，走上前说：“要不，还是我来背小玖吧？”

陆瞧他：“就你这腿脚？”

伍：“……”扎心了！

撑着最后一点精力回到营地，我已然摇摇欲坠，再支撑不了极度疲惫的身体，在三人的惊呼中颓然倒下。

意识陷入黑暗前，小玖挣脱陆和伍一起扑向我，陆抿起唇，拔出腰侧的匕首，最后却按了回去。

不杀我吗？不够狠心啊，陆。

那么绝妙的时间……好吵。

让我，睡一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