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听见他这话,只见这六七岁的小姑娘,瞬间失去了眼里的光华。她垂下失落的眼眸,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我娘死了,我也......没有爹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楚更默然,良久,方才吐出一句:“原来,你跟我一样”。
难怪方才这小哥哥这么凶,原来是自己无意中提起了他的伤心事?婉婉不生气了,反而觉得他跟自己一样可怜。
不,他比自己可怜多了,自己还有阿公可以依靠!
这个小哥哥,原来是因为没有爹娘,要被送到大相国寺当小沙弥了,才不开心的,难怪穿着一身僧袍。
良久,这小姑娘才抬起头来,泪中带着笑地说道:“我这里有麦芽糖,你要不要吃?”
楚更仍然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淡,他别过头去,说话仍然如同大人一般,虽然依旧冷冰冰的,但是语气上缓和了许多:“小孩子才喜欢吃糖呢。”
楚更忘不了,正是因为他对于食物的喜好被有心人利用了,才有了上次凤仪宫投毒的事。以太子中毒之事为分水岭,他的人生从此便如噩梦一般!所以......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了。
更何况,他方才都看见了,这片麦芽糖,是这小姑娘用最后一个铜板买来的。看她衣衫褴褛的样子,也不知是从哪里攒下了一个铜板,才能买一回自己爱吃的麦芽糖。
秦婉婉早已将不开心的事丢到九霄云外,她不知道楚更心中已经盘桓过这许多想法,只觉得他这一副假大人的样子真的好有趣,于是打趣道:“嘿嘿,小哥哥,你难道,不是小孩子嘛?”
楚更被噎得不再言语......
从他还不曾记事开始,他就已经在太子的尊位之上,身边的人,从来又会有谁,把他当成孩子呢?不能,也不敢!
估计也就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还把他当做小孩子吧。
“婉婉——,秦婉婉——”,秦夫子烧香礼佛,起身没有看见秦婉婉,于是四处寻找。
秦婉婉扭头过去,就见秦夫子站在山门口,正在高声呼喊着她的名字。她赶忙答应:“来啦!我在这里——”
她见楚更呆呆站在那里,一把便牵起楚更的手,还没等楚更反应过来,将手中的那一片糖递到他手里。
“你......?”楚更朝前迈了几步,想要还给她,却见那小姑娘已经慌忙地朝秦夫子那里跑过去。
她一边跑着一边招手与楚更道别,扭头笑道:“不要不开心啦!小孩子都喜欢吃糖的,这糖能够融化你所有的不开心!”
楚更这才站定,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他望着这那姑娘远远离去的背影,眼中已没有了方才冷厉,低头真的将那糖纸剥去,将糖一口放进嘴里......
是的,很甜。楚更不自觉地有了一丝笑意。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对不起。谢谢你,秦、婉、婉。”
菩提树下。
一袭僧袍的楚更安安静静地抱着一本书在看。陈怀瑜蹑手蹑脚地进来,一把将他的书夺了过去:“出大事啦!你还在这里看书念佛?”
楚更一派与世无争的样子,书被夺走了也不恼他,只是随手拾起飘落在身上的桃花,云淡风轻地说道:“十年风平浪静,能出什么大事。”
储君被困于大相国寺中,后宫之中安皇后只手遮天,朝中又以晋王和辅国公府一家独大。这十年来,父皇如他自己所愿的那样操控着前朝后宫的一切!不敢说一潭死水,但好歹,还算得上是风平浪静。
陈怀瑜随手将那书扔到一边,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有人将辅国公府的管家安斯业,告到了京兆府那里。你说,这算不算得上大事?听说,京兆尹随便给那姑娘安上了一个诬告的罪名。”
“姑且看之。”楚更不以为意地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