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会游泳吗?”秦槐问他。
“会……但不是很擅长。”萧方有点讨厌自己了,他的确不擅长游泳,只能做到入水不发慌,游上一二十米还可以。
“我……”
不等季云祺开口,秦槐迅速打断他的话:“不要紧,到时候云祺断后,我带公子下水。”
这一行人里,也只有季云祺有能力为他们断后,萧方哪怕再不想倚靠一个陌生人,也不能拽着季云祺不放。
季云祺的胸膛还是那样平静地起伏着,只有喉头快速地滑动。他的手扶在膝上,极轻地攥了攥,又松开。
“好,公子就拜托你,请务必将公子平安带到。我会尽快调理身体,五日后清晨,我们出发。”
他像是不敢去看萧方的神情,话一说完便躬身告退,匆匆去了一边。
“这个季云祺,”秦槐在一旁看着发笑:“现在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连我也信不过?”
萧方看着季云祺的背影,想起来秦槐之前的话——公子不问问,为什么西戎这么想杀云祺。
之前他不知道,现在也该知道了。
季云祺是有理由恨他的,恨到忍不住要掐死他,可现在又为什么对他这么好,连把自己交给别人都忧心忡忡。
其实季云祺可以不用对他这样好,好得让他惭愧内疚,又忍不住胡思乱想,想入非非。
——自己来了之后也干了不少好事,再也不是之前的混蛋了,季云祺是不是因此对他改观了呢?
——也许……季云祺当真是喜欢这样的他?
萧方慌忙摇了摇头,把这个荒诞的念头甩掉,只来得及跟秦槐含糊招呼一声,便鼓起勇气想季云祺那边蹭过去。
他不知道现在会不会打扰季云祺恢复伤势,只是如今胸中充溢着汹涌激荡,如果有些话不说出来,他恐怕时刻都不得安宁。
季云祺听到身后脚步声,很快转过身来,有些意外,却很快将外衫脱下来铺在地上,请萧方上座。
萧方见那衣服上沾的都是已经干涸结块的血迹,心里不是滋味,哪舍得坐上去,坐下前捡起来叠了叠,递过去。
“山洞里凉……”
抬眼看见对方中衣上的血迹更是触目惊心,他又收回了手:“今天还没有换药吧。”季云祺不知道萧方在想什么,只轻轻嗯一声,正在心里反复纠结着要说的话,便看见萧方挪了一下身体,用后背挡着视线,在袖子里摸了摸,拽出来硕大一个塑料袋。
眼睛都直了。
“这……这是?”
萧方其实恨不能把所有前因后果都一股脑倒出来,剖心剖肝地对季云祺好,让过去的那些委屈辛苦都被埋在土里,填平踩实,就这样埋着不见天日。
可他不敢说自己是个冒牌货,只能让那点对人好的心思从边边角角里钻出来,竭尽全力地不隐瞒自己,像是小心翼翼地把遮在身上的谎话努力掀开。
“这个是……我机缘巧合下得到的一个宝贝,”他说谎不脸红:“虽然东西少点,但总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季云祺惊疑的目光在那塑料袋和萧方脸上游移,却只说:“公子洪福齐天。”
萧方心中愧疚,季云祺怎么总是这么好,对他一点怀疑都没有。
“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上药,”他晃了一下,推开季云祺伸过来的手:“你自己不方便,当心伤口裂开,你的身体关系这么多人的安危,别任性。”
季云祺不好意思动,他索性自己上手,将季云祺的前襟拉开,轻斥一声“不许动”,又将中衣向后脱到了腰侧。
这次老爹准备齐全,他先清洗已经结了厚痂的伤口,用棉球沾碘伏再擦一遍,有脓水的就用匕首刺破,这些动作已经相当熟练,甚至看到黄白的液体沾在手上,也没有半天恶心的感觉。
季云祺几次想动,都被萧方喝止,只能默默低头看着。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萧方的头顶和俯身时露出的一段脖颈,衬在乌发中,触目惊心的雪白。
他盯着看了片刻,脸微微涨红,像是被自己脑中的旖旎念头——他又想起了过年的时候,那张面色酡红的脸喷着酒气,焦急万分地问自己:我说的话,你都记住没有!
“臣……谨遵圣旨。”他忍不住轻声呢喃。
“什么?”萧方一时没听清,抬头问。
“没事……”季云祺将双手交拢,置于小腹前,掩盖着难以启齿的心思,顾左右而言他:“公子,秦槐做事稳妥,公子放心随他去,我……”
“我若只护着公子,恐怕反会陷公子于困境,秦槐等人也恐难脱身,”他脸上显出一丝痛苦纠结:“臣此行护卫不周,让公子身处险境,以至受伤,回京之后,还请皇上责罚。”
萧方最气他这个迂腐的样子,自己没来之前,恐怕季云祺在小皇帝手里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头。
“什么责罚,”他实在气不过,用指甲掐了季云祺腰上的肉,没有一点赘肉,只能掐出一层皮,听到前面有人只轻轻抽了口气,没多吭声,也是无奈:“你该怎么办?”
那些人对季云祺又恨又怕,一旦季云祺有任何破绽,恐怕下场都是尸骨无存。
“待所有人安全离开,我随后立刻跟来,不用担心。”
“休息几天,应当可以应付得来。”季云祺感觉到细软的手指酥酥麻麻地点在身上,却不敢动一动,只能用回话来让自己分心。
“秦槐观察,对方不确定我什么时候来,这边放的人数有限,深潭边就算有埋伏,也不会很多。而且从上次交手来看,并不是十分难对付的高手,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萧方担心的不光是这个。
“可是你的伤口,在水里怎么办?”
“不要紧,水路并不长,上岸之后及时擦干,不会有问题。”
萧方抿抿嘴,不再说话,知道自己什么作用也起不到,却是个最出不得意外的人,也是……最大的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