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面罩上的白雾越来越厚,仿佛模糊了双眼,什么也看不清,他无力地睁大眼睛,却发现不仅仅是身体,连双眼也在流淌着着无尽的水。

在冬天,任何的水都变得很凉。泪水也是。

“不要,挂,挂掉电话。”傅司年没办法抬手,手指上夹着仪器,只能任由眼泪打湿担架床。

再说一点什么吧。

也许这是生命里最后能听见的话了。就算落嘉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他心脏如痉挛一般抽痛,他也甘之如饴。

他不想死之前,脑袋里充斥的只是机器无情冰冷的警示音。爷爷去世之前只能看到虚幻的奶奶,而他能真切地听到落嘉的声音。如果比较的话,他比爷爷是长进了一点的。

可惜傅司年的恳求没有被听见,落嘉所处的毛坯房里,电焊机又开始运作起来。

许落嘉皱着眉,尝试着说了很多句话,可是电焊机的声音实在是太吵了,他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于是,他点下了通话结束的红色按钮。

红色,意味着狂热,爱情,信仰,以及死亡。

狂热地追逐了十年,以为那是爱情,以为会是终生的信仰。最后落得遍地泥泞,满身腥云。

许落嘉想好聚好散,便亲手按下结束键,他是期盼这一切都戛然而止的,好聚好散的。然而结束键是红色的,是危险警戒线的颜色。

救护车上,电话被挂断的声音异常清晰。

随之而来的,是监测心肺的仪器发出异样尖厉的惨叫声,冒着猩红色的光芒,在马路上呼啸着。

三个医生都开始着急了,他们马上跪在担架床旁边,开始实施心肺复苏。

“傅总,傅总,您振作一点!不可以倒!”

“1001、1002、1003、1004!”医生凌厉而有力地呼喊着。

仪器头顶的虹灯发出强烈的光芒,“滴——!!!滴——!!!”

“傅总……傅总!!!”

“1014、1015、1016、1017……!”

落嘉送的吊坠仍然被傅司年捏在手里,可是双眼却始终紧闭,氧气面罩的白雾淡薄了很多。

因为心肺复苏的缘故,傅司年的身体猛地震起来,又摔回担架床,再次震,落,震,落,节奏就像毛坯房里那个电焊机。

落嘉站在电焊机的侧面,电焊机嘣出的火花,像烟花一样绚烂,而后又悄无声息,再然后又是一次火花,呲——停,呲——停。落嘉感觉被震的是自己,指尖都有点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