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戎此时才姗姗来迟,见大殿中众人齐齐对着林敬辞做针对之态,还未开口,傅亦初拉了他一把,将事情原委大概说了,几不可闻的问他道:“你做的?”
谢戎眉头紧紧蹙起,这事的确是他吩咐人做的,可他并没有吩咐人栽赃陷害林敬辞。
栽赃他给谢渊下毒,这可是要诛九族的罪。
谢戎知道林敬辞与谢渊同食,下毒自然避不开林敬辞。所以那日林敬辞被他打昏带上马车,他趁林敬辞未醒先喂了他一颗解药。
可是谢渊不会这么快就毒发。
难道真的是机缘巧合被催发了?
这时元宝轻声道:“陛下平日不常饮酒。既然太医说陛下身中慢性毒,那想来平日里是下在饭菜当中。”
林敬辞面无表情,懒得辩解。
眼下这种局势,锅已经是扣在他头上了,何必多言。
谢戎此时眉头紧蹙着站出来,朗声道:“陛下中毒,此事必当彻查,派人去宣御膳房的奴才,不管如何,不能任意冤枉了谁。”
众臣见谢戎站出来主持局面,四周纷纷响起附和之声。
御膳房的奴才们都被叫了过来,挨个审问。
其中一个小奴才抖如筛糠,“噗通”一声跪在谢戎脚下,神色惶恐道:“林御侍前些日子派人来过,给了奴才一锭金子,说这药粉是壮阳补肾的药,叫奴才放在菜式里……奴才没、没想到这是毒啊!这些日子陛下也没有大碍,奴才真以为这是补药!”
谢戎冷声道:“那你可认得给你送银子的人?”
“奴才认得!”小奴才抬起头寻了一圈,又伏下身子道:“是一直伺候御侍的太监初一,眼下似乎不在。”
林敬辞眼皮一跳,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来。
悦嫔冷眼瞧着,讽刺道:“原来御侍是依靠这种手段圣宠不衰,真是令人不齿!谋害陛下,当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谢戎冷冷扫了她一眼,毫不客气道:“后宫中除了姝贵妃便当属林御侍了吧?一切自有陛下定夺,轮得到悦嫔娘娘做主吗?”
林敬辞歪了歪脑袋,盯着谢戎,忽而冷笑一声,“那也轮不到成王殿下做主吧?”
话音未落,外面有一个小宫女急急的大喊道:“姝贵妃娘娘要生产了!请王太医移步云起殿!”
林敬辞微眯了眯眼。
一切都太巧了。
林敬辞道:“换个人去,王太医要瞧着陛下。”
“不用,”谢渊虽然虚弱,但声音掷地有声从侧门传来,瞬时间压住殿内众人的窃窃私语。
谢渊面色惨白,道:“王嗣要紧,王太医辛苦一趟。王嗣平安,朕重重有赏。”
王太医把了把谢渊的脉搏,跟郑太医交换了个眼神,这才领命往云起殿去了。
谢戎暗暗打量谢渊几眼,确认谢渊的状态不像装的,上前道:“臣弟听闻陛下中毒,慌忙赶了过来,陛下身体可还无恙?”
谢渊被元禄扶着,看也没看林敬辞一眼,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对谢戎道:“无碍。”
林敬辞愣愣的站在原地,仿佛被一桶冷水从头浇到尾。
初一也被暗卫拧着胳膊推搡在殿中跪着。
悦嫔急急道:“陛下!一切皆已查明,人证物证都指向林御侍就是给您下毒的凶手!”
众朝臣见到谢渊出来,附和声立起:“证据确凿,按罪当诛!”
“请陛下赐死林敬辞!”
不知是谁跪下高呼一声,呼啦啦在殿中跪倒一大片。
“请陛下赐死林敬辞!!”
谢渊面色苍白,唇色淡淡,冷眼看着下方跪倒的众人,冷笑一声:“今日你们想替朕做决定,明日是不是就要替朕治理江山了!”
一大顶帽子如山一般压在众人身上,底下鸦雀无声,无人敢再附和。
季霖站在一群跪下的官员中十分显眼,轻声道:“陛下中毒,应以陛下身体为重,如此关头就草率定了罪名恐怕不妥吧?”
季霖对着谢渊一行礼,道:“依臣之见,贵妃娘娘此时诞下王嗣,必然是有福祉的,今日不宜斩杀以防冲撞王嗣。此事还尚存疑点,不能仅凭一个小太监的一面之词就定了御侍的罪名。”
“臣弟也是如此想法,”谢戎踢了踢脚边跪着的奴才,不屑道:“一个奴才情急之下乱咬人,宫内外谁不认识伺候林御侍的初一公公?仅凭几句话也不能随意定罪吧?”
谢渊闻言,却连一点眼神都没有分过来。
林敬辞心中苦涩。
前有虎符下落泄露的嫌疑,后有下毒的罪名。
他还在奢求什么?奢求谢渊真的愿意相信他,相信他一心一意爱着谢渊吗?
哪有“林敬辞轰轰烈烈追爱成王殿下八年”来的可信。
“林御侍禁足重华殿,待查明真相再做定夺。”谢渊十分疲惫的揉了揉眉间,道:“朕乏了,你们退下吧。”
谢渊站起身就要走,身体却猛然一晃。
林敬辞本能的上前几步扶住他,谢渊回过神来,半垂下眉眼,默默抽回被林敬辞扶住的手臂,对着元禄道:“回长行殿。”
元宝看了林敬辞一眼,默默低下头转身跟着谢渊走了。
谢渊侧过脸对元宝道:“你去云起殿守着,王嗣平安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