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矛盾与痛苦的心事.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连行两日后,任无心虽仍言笑如常.但神情间却已不知不觉露出了焦急紧张之态。
有时别人与他说话,他茫然不知所言。
到了第四日,任无心面上竟再也瞧不见半丝笑容。
有时呆望着车窗外景物出神,有时地只是望空咄咄,长吁短叹。
百维知他口中虽说不信南宫世家,能将他分布四方之集英秘窟一一毁去,心中其实却无丝毫把握。
显然,他生怕发现自己另一秘窟又毁在南宫世家手中,是以还未到地头,心神便已不定。
重重忧患,屡屡打击,实已使这意志有如钢铁坚强的任无心,失却了自信,而不敢面对事实。
百维与妙法等人冷眼旁观,只觉他甚至在暗中希望,永远也不要走到地头。
到了第四日黄昏,妙法终于忍不住道:“再往前走,便是赊旗镇,过去便是中原之地,咱们该如何行走,但请相公吩咐。”
任无心怔了一怔,似是方自梦中醒来,讷讷道:“前面便是赊旗镇了吗?”
妙法道:“不错,只因相公始终未曾吩咐去向.是以车行较缓。”
任无心缓缓点了点头.复又默然不语。
过了半晌,辽是妙法忍不住问道:“不知车子是否还要笔直前行?”
任无心又自一怔,苦笑道:“莫要笔直前行了,转回头…”
妙法双眉一皱.失声道:“转回头.莫非地头已过了?”
任无心竟也不置可否,只是缓缓道:“转回头,过南召,往伏牛山去。”
妙法、百维对望一眼,心头俱不禁为之暗暗叹息。
妙法因是心事沉重,百维也不禁感慨良多。
当下妙法打马回头,直奔伏牛山。
黎明时车马便已驰入山峦起伏的伏牛山区。
放眼望去,但见四下群山衔接,山外有山.峰外有峰。
入了山区,人烟便已逐渐稀少。
到后来除了偶尔可见,出自山畔樵舍发出的淡淡炊烟,袅娜升空外,便再也瞧不见人迹。
妙法又不禁大是怀疑,迟疑地问道:“路途未曾走错吗?”
任无心道:“末曾。”
妙法虽然不再说话,但眉宇间仍带怀疑之色,却显见并未消去。
但心中最是怀疑不解的,却是百维,忖道:“五夫人显然算定任无心必到回声谷之三姓村,谅必不致有错,但此去越行越是荒凉,哪里似有村落的模样……这……这莫非是任无心已完全失却了自信之心.生怕又一秘窟被毁,竟不敢径往三姓村去了?”
只见车马前行,果然越走越荒凉,到后来四山合抱,竟似已无去路。
妙法双眉紧皱,又自探首车厢之内,道:“前行已无路,咱们该如何走法?”
任无心嘴角突然泛起一丝笑容,缓缓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秘窟的神秘之处,便在这无路两字之上。”
妙法愁眉顿展,暗道;“不想这秘窟竟是如此隐秘,想那南宫世家究竟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这次是万万寻不着此地的了。”
一念至此,精神大振,纵身跃上车座,全力打马前行。
又自奔行半晌,到了山谷深处。
任无心突然开了车门,轻叱道:“停下!”
妙法吆喝一声,车马骤停。
任无心一掠而下,目光四扫—眼,突然仰首向天,引吭长啸起来。
啸声清锐高亢,直冲霄汉。
第一声长啸响过,四山突然起了回应,似是不知有多少人隐身四山之后,长啸而来,与任无心遥遥相和。
百维心念一动,脱口道:“回声谷?”
任无心啸声已住,颔首道:“不错,这便是回声谷。”
只听四山回声,此来彼去,历久不绝。直过了盏茶工夫,大地方自恢复寂静。
任无心纵身跃上车顶,放声呼道:“义旗……飘扬……”
四山立时响起回应:“义旗……飘扬,义旗飘扬……飘扬……飘扬……”
又是百十声响过,大地终又无声。
任无心面带微笑,卓立车顶之上,似是在凝神倾听着什么?
但四山回音既绝,除了微风清籁,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声息。
任无心笑容突敛,面色渐渐沉重,双眉也渐渐皱在一处,过了盏茶时分,他面上竟已现出惊怖之色,再次放声大喝道:“义旗……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