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之后,小舅舅闷闷不乐地带着她出门了。
不过他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在路上还为了逗她开心,讲了好几个笑话。
虽然并不好笑。
许扶蓝敷衍地配合他笑了几声,一边靠着靠背闭目养神,一边回忆公式和必背诗词。
车停在市一中校门口——这时宽宽的马路牙子上已经停了大片各式轿车,帮孩子整理书包、手上拎着早点的家长们,与应考的考生们一同,有的几家人聚在一起说话,有的带着孩子进入校门。
赵子骞只愣愣地瞧了一眼这校门口盛况的功夫,许扶蓝就已经背好了包,准备下车了。
刚拉开车门,一旁就路过了一对母子。
母亲正在帮着儿子检查文具,嘴里也没闲着,唠唠叨叨地问他吃饱没有,被儿子不耐烦地敷衍了也没生气,照旧事无巨细地嘱咐各种注意事项。
许扶蓝的眼神有意无意地从他们身上擦过。
“...嗳,蓝蓝等等,”大约是外甥女站在熙攘人群中的背影——看起来太孤单,他松开安全带,几步追了上去,一把提起她背后的书包摘下到手中。
然后轻快的笑起来,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我送你进去。”
许扶蓝想拒绝,但他却没有搭理,径自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往市一中内带。
她意思着挣扎了两下,见他并没有在开玩笑,才安静下来,顺从地跟着青年向校园内走去。
小舅舅似乎对她存在着误解。
可许扶蓝不觉得自己一个去考试有什么不合适,上辈子就算是高考那两天,因为爸爸工作出差,她也是一个人坐地铁来回的。
更何况她的内心早就是个能够独立自主生活的成年人了。
不过...
许扶蓝抿着嘴唇瞥了眼身旁青年。
她觉得...偶尔有人送考的感觉还挺不错。
赵子骞高中母校是本市的另一所重点高中,名气比一中稍小一些,却也不算很好考,似乎自招也在这两天。
他拉着外甥女在偌大的陌生校园里转悠了一圈,才找到了许扶蓝的考场。
就忍不住抱怨:“你怎么不报你舅舅的学校,省的我还找这么久路。”
许扶蓝心中庆幸自己今天出门够早,一中绿化做得也很好,路上浪费的时间权当一道熟悉未来的校园。
没有提前来踩点是自己失策了,不过按照赵子骞找路的方法,恐怕问题并不出在她身上。
她总是忍不住怀疑小舅舅到底是靠什么考上他的高中和大学的。
“行了,你回去补觉吧,我待会儿考完自己回去。”许扶蓝接过书包,见他站在原地不动,便又问,“干嘛?还想帮我考试啊。”
然后打量了他一遭,目光略有些嫌弃。
“怕不行,你年纪大了点儿。”
赵子骞:“...有没有良心?枉我刚刚还在思考给你带什么午饭。”
天上下红雨,小魔王懂照顾人了!
许扶蓝不禁大为感动。
她指指刚刚路过的红房子:“那好像食堂,你不然一会儿给我带份盒饭?”
“够吗?”他皱着眉头,质疑她的敷衍。
“...我就考个试,又不是饥荒逃难出来。”
“那行吧,”赵子骞勉勉强强同意了,大手一挥放她离开,“中午...就在这栋教学楼下面见,考完打我电话。”
许扶蓝应了,转身奔赴考场。
致远班半数学生,包括舒冰、林沐、周放、蒋笙都报名了。
宿琬也报了自招——不过报得比较晚,她说自己就来张张见识。
然而穿过一整层考场,她都没瞧见半个熟悉的身影。
倒也正常,今天考试不仅包括市内诸多应届考生,还有下辖县级市的许多学生赶考,学号打散了安排座位,能在一个考场才算走运。
她安静地在考场内找到自己的座位,拣出文具,按照老师的要求在门口放好包,然后关上了呼呼漏风的窗子。
就在这时,全教室学生都安静备考的时候,第一组靠角落的座位那里突然响起一声焦急的惊呼声。
大家下意识朝那看过去,许扶蓝也不例外。
是个穿着灰色卫衣的男生,高高瘦瘦的,留着寸板,正在自己的桌上桌下翻找着什么。
监考老师循声走过去:“怎么了?”
他忙说:“我准考证不见了。”
老师一愣,赶紧说:“你没准考证怎么进来的?快找找,找不到就去门口看看是不是放在包里了。”否则后几门考试他都没有资格进考场。
男生应了两声,接着脑袋钻进了桌肚里。
“乒乒乓乓”大半天,最后抬起一张沮丧的脸:“老师...还是没有。”
许扶蓝又下意识回头瞧了一眼:声音还怪好听。
“那你去翻翻在不在包里吧。”
“...嗯。”
他从座位里钻出来,走进学生们的视野里,许扶蓝才发现这位哥长得也还不错,眉眼干净,清清爽爽。
只不过脑子似乎不太聪明。
因为在他路过自己的瞬间,许扶蓝才发现...
回头一看,果然身后几个考生都欲言又止。
她只好拽住这位哥宽大的袖子,等他回过头后,指了指他的...牛仔裤。
“同学——你准考证,挂在身上呢。”
她努力使自己的言辞委婉。
这男生显然一时间没懂她的意思,但是反应过来后,白皙的脸皮瞬间涨得通红。
然后双手摸索到背后,从...屁兜上揭下了他的准考证。
许扶蓝料想人家现在大概也不想再看到自己的脸,于是识趣地低下了脑袋,避免尴尬蔓延。
男生在小范围的哄笑声中垂着脑袋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然后得到了监考老师一整天的特殊关照。
算是今日考试里唯一让人觉得轻松的小插曲。
自招只考数理化和三大主科。
早上的理综卷子果不其然涉及到了一些高中知识点,不过并不算太深,都在她提前预习的范围内,反而好做许多。
反倒是一些压轴难题,咬破笔头都没能算出来。
交卷子的时候难免有些泄气。
不过她已经不是那种会让上一门考试影响到下一门的学生了。
而写下午双语卷子的时候她信心倍增。
说实话,每次写作文,她总能真真切切地领会到“重生”金手指的重要性,远了几年的眼界,让她几乎不会跑题,立意也准确。
背了半年的四六级必备词汇,她词汇的储备量也不能同往日而语了——因此写完形填空和阅读理解的时候也十分顺利。
一整天考完,文理综合看下来,倒还是有点把握的。
小舅舅难得任劳任怨地被她使唤了一整天,回家的路上也故意没有主动提起考试的话题,拣着自己在大学时期的零碎琐事讲给她听,一路上的气氛活跃到家为止。
外婆早准备好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见她回来第一反应是接她的书包,接着便把许扶蓝推去了洗手间。
“快快,洗手吃饭了。”
外公收了报纸从书房出来,晚饭时随口问了两句考试的情况,许扶蓝照实答了,说有些难度,一边不忘记好好犒劳饥肠辘辘的五脏庙。
老头老太太看她这吃嘛嘛香的劲儿,也暗自里放下了担心。
饭后,难得不想看书,和爸妈通过电话之后,许扶蓝抻了个懒腰,在阳台上看了会儿外公养的花草,把脑子放空,然后再思考今晚准备干嘛。
但晚风吹得很舒服,不晓得过了多久,她已经不知道神游去了哪里。
还是赵子骞一声呼喊把她给叫回了现实。
“蓝蓝,有人找你。”
她站起身,快步穿过书房,探了个脑袋出啦:“嗯,小放吗?”
果然对上了少年漂亮的眼睛。
他把一个扎着蝴蝶结的透明饼干盒放在了茶几上:“我妈刚做的,拿过来给你尝尝。”
“叔叔阿姨最近都在家吗?”
“刚刚出门了,说有急事要回学校。”
许扶蓝凑到他旁边,皱着眉头戳了戳那只蝴蝶结:“要吃的东西,包这么好看干嘛。”
却因为没有抬头。错过了他带着的笑的眼神。
“不是你说形式主义很重要吗。”
周放见她状态不错,打趣了她一句,然后提起今天的自招考试:“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理综数学难得很,我有好几题没写出来。”她拆了包装,捻起一颗蛋黄酥送进嘴巴里,“你呢?”
他却避而不答:“要难大家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