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昭手上拿着画卷,实际意识早已飘远,根本没听到宗谚的话。
宗谚揽着他晃了几次:“回回神!”
姬昭这才回神,抬眼看他,双眼依然茫然,宗祯更担心:“你到底怎么了?”
姬昭眨了眨眼:“我,我没事……”
宗谚还想再跟他说话,外面他的太监告诉他,太子有东西赏到郑王府,有他的份,他需要回府接旨,宗谚没办法,只好先走,走之前,他用力抱了抱姬昭,担忧道:“我接完旨立刻再来!你等我!”
姬昭却丢了魂一般,一点反应也没有。
宗谚走前,交代尘星道:“你们郎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小心些!我最多一个时辰还回来!”
“是是是!”
刚刚他们俩在书房里说话,他们全都在外面没进去,尘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火速冲进书房,就见到他们郎君站在书架前,拿着幅画在发呆。
“郎君,您怎么了?”尘星上前,小心问他,并瞄了眼那幅画,是那位徽商的画像,尘星不明白,这画像可是有什么不对?
姬昭仿若没听着,依旧发着呆,过了片刻,直到外面又有人来报,说秦郎君醒了,姬昭脑中一个激灵,对,还有一个人也见过太子!秦文的妹妹也见过!宗谚说不定就认错了呢?!
他抱起画,回身就往外跑,尘星慌忙跑着跟上去。
冲到客房,秦文刚醒,精神不太好,还坐在床上正喝茶,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他手中茶盏还没放下,姬昭便一阵风似的冲进来,直朝他奔来:“清游兄!”
“怎,怎么了?”秦文傻眼。
“我想见你妹妹一面!”
若是旁人敢直接跟秦文说这话,秦文哪怕性子文静,也要揍了那人,但这话是姬昭问的,秦文不仅不气,还没问为什么要见他妹妹,立即点头:“好!”
“清游兄……”姬昭的声音透露一丝感动。
秦文下床,边穿鞋,边笑:“你是我的好友,肯定是有要紧事,你才会想要见我妹妹。”
“谢谢你……”
“我们是朋友啊!”秦文穿好鞋,站起身,朝他憨笑。
姬昭扯了扯唇角,是啊,他们是朋友啊。
可是,到底什么样子的才算是朋友呢,他和那人,不也是朋友吗?
去秦府的路上,姬昭终于回了点神,他缩在马车的角落里,怀中抱着画卷,也不说话,尘星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只好小心地不时打量他。
到秦家后,秦文直接带姬昭去自己的院子,又叫人去请秦五娘过来。
喝了大约一盏茶,秦五娘便带着侍女款款而至,秦文也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不过瞧姬昭的模样,也能猜到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他把书房留给姬昭和妹妹,叫下人们全都出去,他站着,对秦五娘道:“驸马有些话要问你,你要知无不言。”
“三哥放心吧,驸马帮过我那么大的忙,我一定知无不言。”
秦文朝姬昭笑笑:“我就在廊下……”
说完,他转身出去,帮他们关好门。
姬昭看着秦五娘恬静温婉的脸庞,忽然间却是不敢再问。
秦五娘温声道:“驸马,您有什么事尽管问我。”
姬昭的嘴唇屡次翕动,终于下定决心,也鼓起勇气,抬眼看她:“你哥哥说,你见过太子。”
秦五娘不好意思地半低头,点头:“我在太妃娘娘宫里见过。”
“若是你再见到太子,可能一眼就认出?”
“能……”
“若只是画像呢?”
秦五娘这才又笑:“只要画得像,我也能。”
“当真吗?”
“太子那般相貌……见过一面,谁也难忘吧……”
姬昭的心又抖了一下,尽管当初与那个徽商哥哥初次见面,他就把人家给撞晕了,没有任何交谈,也没顾得上多看几眼,可后来之所以在街市上一眼就认出,不也是因为那一见便再难忘记的泪痣与脸庞吗。
姬昭的勇气又缩了回去。
“驸马?”秦五娘的声音柔柔的,多少能够抚慰到他。
姬昭深吸一口气,将画卷放到桌子上,缓慢展开,本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画展到一半,仅有眉眼的时候,秦五娘已经笑道:“这是太子,那颗泪痣,准没错。”
“…”姬昭还是将画卷全部展开。
秦五娘仔细看了看,赞叹道:“画得真好……”可能是因为姬昭帮过她忙,与她哥哥又是好友,秦五娘待姬昭便少了几分拘束,她还笑道,“栩栩如生,仿佛太子殿下亲临呢。”
姬昭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秦府,他依旧将画卷紧紧抱在怀里,木然地被尘星扶上马车。尘星伸手扶着他的肩膀,弯腰从下往上看低垂着脑袋的他,轻声问:“郎君,您到底怎么了?”
姬昭将画卷抱得更紧,他不知道他怎么了。
他甚至不知道他此时是伤心,是高兴,还是生气,抑或愤怒。
马车经过热闹街市,外头人声那样鼎沸,他却仿佛漂浮在这个世界之外,一切都是那样虚幻而又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