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崇粗重喘息, 眼底深处透出多年在商场沉浮拼杀的狠厉, “你把我弟弟弄哪儿去了?”
乔今只觉那眼神极其危险, 下意识想后退,却被倏地推至窗边,后腰抵上木制窗棂,一阵夜风吹进来, 窗帘幽灵般呼啦啦鼓荡起来。
“你把我弟弟弄哪儿去了?”卫崇又问了一遍。
乔今后脑勺被冷风吹得生出凉意,他看着濒临失控的卫崇,很想撒谎, 但话到嘴边还是说出了事实:“卫伦大概不在了。”
卫崇的目光瞬间降到零度,他猛然扼住乔今脖子,将他推出窗外,“你撒谎。”
有那么一秒钟,乔今几乎心脏骤停,他半身悬空在窗外,双手牢牢抓住卫崇胳膊,“你做什么?!”
卫崇像是陷入了魔怔,“阿伦是我弟弟,他不可能不在。你把他藏哪儿去了?”
卫伦身上有再多的缺点,那也是卫家的每个人看着宠着长大的,谁都无法接受亲人的骤然逝去。
乔今表现得再好,真相揭开的那一刹那,卫崇心目中的弟弟,永远不是他。
乔今死死压住心底泛出的苦涩,“大哥,你冷静一点……”
“我不是你大哥!”卫崇又把他往外推了一下,卡住乔今脖子的五指陡然收紧。
坠落感袭击乔今的神经末梢,他下意识想抓住什么,窗棂、卫崇的胳膊,甚至看上去遥不可及的窗帘。他的脸因窒息而透红,又因惊吓而发白。
“阿伦是从马上摔下来后,才没的,对不对?”卫崇哑声问,然后也不等乔今回答,自顾说,“那再摔一下,说不定他就回来了。”
乔今悚然失色,卫崇这是想推他坠楼?
虽然只有二楼,但谁说得准二楼就不会出人命?
“……大哥,不要……”乔今眼睛蒙上一层水光,原来他的命,在别人眼里竟这般轻贱,不值一提。
暗淡月色艰难穿透厚重灰霭的云层,洒落一地凄凉。
风像刀子一样割着乔今的脸,他哀求:“卫崇,你冷静一点。”
然而掌握他命脉的男人无动于衷,眼神比冰雪暖不了多少。
乔今蓦然悲从中来,并伴着隐隐的愤怒,嘶声道:“你以为我想变成卫伦吗?”
自从变成“卫伦”后,他无一天不是在如履薄冰,卫家的人际关系,娱乐圈的水深火热,藏在暗处的杀机,他每天睁眼醒来就要面对卫伦留下的烂摊子。
别人看来,卫伦光鲜亮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是好好享受过,然后拍拍屁股走了,乔今却要为此忙得团团转。
有人问过他,愿意成为卫伦吗?
没有人。他只是被迫接受关于卫伦的一切。
“你以为,只有你有弟弟吗?”
“我也有哥哥……”
“我也想燕玦回来啊……”
泪水大颗大颗落下,他不想成为卫伦,也有重要的“亲人”。
“我也……不想死啊!”
乔今攥紧拳头,猛地弓起身子挥过去!
卫崇脸颊被击中,激痛之下,手上不由自主松开。
而乔今在作用力之下,悬空的上身再也无所凭依,猝然往下仰去。
风起,窗帘薄纱飘荡如蓝色的海洋,在乔今眼中一闪而过,失重感袭来,他试图想抓住什么,但徒劳无功。
再也没什么,可以让他抓住了。
他的人生总是这样,那么努力,那么努力想得到的东西,最后无一例外,就像流沙一样从他手中溜走。
亲情是这样,写的歌是这样,梦想是这样,就连活着,也是这样吗?
好难啊。
人生,真的好难啊。
算了,就这样死了,也未尝不可。反正没人伤心。
他并不是别人重要的存在。
粉丝们说:“卫伦,我们永远爱你!”
并不是说,乔今,我们爱你。
没人爱他。
见到燕玦尸体的那天,乔今就知道,这世上再也没人爱自己了。
再也没人支持他的梦想,跟他畅想未来,乔今的未来永远缺了一个人。甚至,他自己的未来也没有了。
“哥,以后你写歌,我唱歌。怎么样?”久远之前,某个阳光暖煦的午后,乔今这样问燕玦。
燕玦眼也不抬,漫不经心翻过一页书,唇角莞尔:“要是我不写歌呢?”
“那……那我就自己写,自己唱。可是你不写歌干什么?你不是最喜欢音乐了吗?”
“人生不是喜欢什么,就能轻易得到。等你长大就懂了。”
是啊,长大就懂了。真的懂了。
撞过南墙,头破血流,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