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你一路战战兢兢的,就像只被群狼猎捕的可怜小羊羔。”
“小姐,我担心你的身份……”
“你不说我不说,谁能发现的了?”卓江眯了眯眼睛:“就算是被发现,护住你一个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记得你是十六七年前到我身边儿的,以前是汉人吧?”
瑶儿垂首,被困在卓江双臂之间,显得娇小无比:“是,奴婢乃秦州人。”
“被掳去北戎那年我只有六岁,幸得公主垂怜,得以侍奉在您左右,免了诸般折磨。”
卓江闻言慢慢松开了对瑶儿的钳制,她退后几步,思索片刻才试探的道:“瑶儿?”
瑶儿依旧垂首,轻声道:“奴婢今生都是公主的人,旁的……瑶儿也不敢去想。”
“你……”
瑶儿轻轻抬头,眼神中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以奴婢的身份地位,有些选择轮不到奴婢来做,公主只需要知道,瑶儿永远感激您,不会背叛您就好了。”
卓江抿了抿唇,终究没能说出半句安慰的话,她沉默片刻,道:“北戎立国于草原荒漠,极北之地寒冬难渡,发兵南下……实也生存所迫。
今我父王有与中原通商来往之意……我此次冒险入关,是因为听有传言道,父王欲将我嫁与中原镇北侯,以授和平友好之意。”
“镇北侯……叶授衣?”瑶儿脸上震惊:“公主为何不入宫?”
“和亲看上去像是无能求和之举,我父王更是不忍我离故土太远,而叶授衣的封地就在北塞……”
卓江看上去想要解释更多,但似乎碍于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最终只道:“罢了,左右就跟在我身边,我一定会护着你的。”
“公主,我家主上邀您过府一见。”悄无声息而来的黑衣暗卫高大的身躯堵在巷口,态度却不卑不亢。
卓江一下子将瑶儿护在身后,脸上先是狐疑,后又了然:“你的主子……叶授衣?”
暗卫颔首,摆出请的姿势。
卓江放松了些,她甚至笑了下:“不愧是守住北关十余年,大名鼎鼎的叶侯。”
在北塞的势力足够可怕,她这才刚刚入关,便已被发现。
也难怪中原的皇帝在得到北戎王欲将公主嫁给叶侯后,不惜冒着君臣离心的风险,亲自出手废了自己最好的将军,再以此为借口夺取他的兵权。
卓江迈入侯府,第一次见到眼前男人呢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看错。
她听过这人很多战场上的故事,在得知自己将要嫁给对方后,也在心中描绘过更多次这个人的模样,不外乎是身高体壮,虎背熊腰的大汉,气场强势,狂野豪迈。
然而此刻那站在一道门前的人,倒更像是那个富贵人家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公子,清润如水的气质,一袭单薄白衣外罩着厚重狐裘,黑发未束,眉眼清俊,在看到她的同时,唇角礼貌地勾起一抹笑意——
只在抬眸的一瞬间偶然泻出的一线锋芒冷光,象征着他的真正身份。
“见过公主殿下。”叶授衣道。
卓江刚想要答话,却意外的瞥见眼前男子被风吹起的发间夹杂着几抹刺眼的雪白。
家仇国恨,总是要有人牺牲的。
自己也是,叶授衣也是。
卓江想。
她看见他在这三月天里身披狐裘就已明白,眼前的男人再也领不了兵了。
可是这个人似乎只需要身在北疆,就能定住数万军心,定住北疆千里赤土。
中原的皇帝确实可怕,足够冷血睿智,也足够物尽其用。
叶授衣近些日子变得愈发嗜睡,药碗搁在桌上,他便靠在软塌困得睁不开眼。
迷蒙间思绪纷杂而来,看到卓江的那一瞬间他便明白,隆元帝虽老,手段之狠辣却仍是不减当年。
玉兰花开得正好,像薄雪埋了一树苍白,他又梦见那只恩将仇报,不知好歹的狼崽子——
还是年少时的模样。
眼梢一挑一勾之间已得见而今冷漠凉薄模样,但眸光深处终究还是暖的,像只在稻草中打滚的幼兽,浑身都是阳光的甜味儿。
“你是谁?”小傅听涯警惕问道,然而眼睛却毫不掩饰地直直黏在他的佩剑上。
叶授衣早就听说过宫里有这么位身份尴尬的小殿下。
此刻第一次见,愣是让对方这幅故作老成的模样逗得心痒。
于是他清清嗓子道:“我啊,是宫里请来教你学武的先生。”
他心里比照着自己,便觉这年岁的小孩儿都不喜欢学习,故意要闹人家。
傅听涯闻言果然呆了一下,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问:“真的?”
“怎么,不信?我先和你说说规矩——以后我教你,寅时起来练武,亥时才能歇息,每天挥剑三千次,不练完不能吃饭……”
叶授衣板着脸,却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儿,这孩子怎么看着越来越高兴了?
于是赶紧改口道:“我骗你的。”
也不管合不合理,他把剑抛起来,挽了个花没脸没皮道:“小殿下恕罪,奴婢其实是宫里请来唱戏的。”
傅听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