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城,客栈中,众人醉得东倒西歪。
铃铛坐起身来,走到了后厨,她穿的红衣裳在黑夜里格外地明显。
曲丛顾一直就不会喝酒,坐在楼下百无聊赖地等朱决云回来,此时见她走了,忽然起意猫着腰就跟了上去。
铃铛拿起了一个水瓢舀起一瓢水,倒在锅里刷了刷,又转身找柴火点火。
曲丛顾从门口探出一双眼睛,悄悄地看。
他还是第一次见铃铛进厨房。
灶膛里冒出了两缕青烟,铃铛说:“你躲在那干吗呢?”
曲丛顾本来也没指望藏住,此时走出来道:“铃铛姐你做饭呀?”
铃铛道:“熬点粥。”
她对着竹筒吹了两口,火光慢慢地燃起来,照亮了两人的脸,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就听着噼里啪啦的柴火声。
忽然,铃铛说:“怎么,不喜欢我和有人在一起?”
“没有。”曲丛顾轻声说,低了头扒拉着地下的碎木棍。
铃铛去拽他的耳朵:“还敢说假话。”
曲丛顾嘴硬:“就是没有。”
他这样说,铃铛便不再逼他承认,起身去淘米,把洗干净的米倒进锅里,往里添了两瓢的水。
她动作很利索,做饭也能做出江湖气。
曲丛顾说:“可我觉得你不高兴啊。”
“你喜欢他吗?”
铃铛看了他一眼,然后说:“还成。”
她做完手里的活便又坐回来,和他并排坐在灶膛前,看着火。
曲丛顾有些不知道她的意思了,去看她的脸色。
铃铛却稀松平常,加了一把柴火,然后说:“你当谁都和你一样吗?”
“不是谁都能如愿找到最喜欢的人过完一生的,大家都是找了个最合适的,将就着活。”
“我无所求了,丛顾,”铃铛说,“这夜里太冷了,有那么个人愿意迁就我,我就知足了。”
曲丛顾不知该说什么。
“你看我这个样子,”铃铛笑着说,“哪有女人活成了我这样的,我还挑什么?”
曲丛顾不服气道:“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在中原从未见过有人比你好看,功夫也没有你好,你为什么这样说自己,你自己都这样看不起自己,还有谁能看得起你?”
他气自己喜欢的人轻贱自己,又说:“你糟蹋自己,谁能救得了你?”
铃铛笑了,笑中带着泪,捏他的脸晃了晃:“傻小子,只有你觉得我好。”
这许多年,或许铃铛也曾听过不少好听的话,却都没有这个少年一脸愤怒的质问让她窝心。
曲丛顾说:“只是想让你过得开心点。”
“我已经过得很好了,”铃铛说,“但过得好不一定非得开心。”
“能这样清静地待着我就知足了,男人这个东西,没有就没有了,有就更好。”
“我又不是离了男人不能活,他要是不老实的话,我就把他休了,多大点事儿啊。”
她难得露出少女般的模样,晃荡着曲丛顾的胳膊说:“不要生气啦。”
仿佛两人调了个个儿。
曲丛顾神色终于好看了点,又笑了笑,缩着脑袋去摆弄灶膛里的火苗。
夜里姐弟俩说了些秘密,声音很小,听不真切。
锅里慢慢地冒出些白粥的香味儿,铃铛揭开了锅盖,拿个白瓷碗盛出了一碗,说:“喝点?”
曲丛顾没喝酒不需要喝粥,还是接了过来端着,看着铃铛又盛出来了一碗,晾在一边。
大堂中有些动静,朱决云他们回来了。
曲丛顾便跑出去,喊了声:“朱决云!”
朱决云皱了皱眉:“你怎么还没睡觉?”
彭宇骂道:“你没看见你师父是怎么着?”
“师父,”曲丛顾又喊了声,“好晚了,怎么才回来?”
瘸子说:“行了行了,散了,回去睡觉了。”
这些人便简单地招呼了两句各回各家,临上楼的时候曲丛顾看见铃铛把一碗白粥放到了有人面前,把他晃醒了。
草古在楼上已经睡了,听见动静又醒了过来,蹬着腿伸了个懒腰。
曲丛顾迫不及待地问:“事情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