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2 / 2)

“我,当然愿意。”弋阳道。

“可是以你的资质,你变成‘狂化人’也只是个能力平庸之辈,你同样得屈从等级压迫,你的上级叫你做什么只能完全服从,你甚至没有机会留在我身边,因为你不够资格。”摩莳一阵见血地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这样你可以接受?”

“您可以给予我更高的等级力量……您完全可以办到这些。”

“凭什么?”摩莳反问他。

“因为我……我……”弋阳竟然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了,因为他‘特别’吗?可是,万一他这次并不具备‘特别’的机会呢?

“弋阳,当年你最开始跟着我身边的时候,是个满身疮痍,充满仇恨的可怜人。我已经记不起来为什么会救下你了,你曾经是个被同类欺辱、践踏到极致的可怜虫,正因为如此你仇恨所有人,反而认同救下了你的‘狂化人’。你觉得当‘狂化人’幸福,那是因为你当时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你觉得他们没有意识,没有隔阂,没有争斗,心灵相通,团结一致……是一个先进的文明。那么……当有一天你真正变成他们其中的一员后,是不是还会有这样的判断?”

“当、当然!没有意识不会感觉到痛苦。”弋阳道。

“那是因为你觉得他们不会感觉到痛苦。”摩莳强硬地打断了他,“你从未曾在那个时候做过‘狂化人’,你只是想当然地以外族人的视角去判断他们。我告诉你,他们虽然当时没有自我意识,没有想法,却依旧能感觉到痛苦。”

“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只要有等级的地方就有压迫,有压迫就会产生痛苦。就像我刚刚问你愿不愿意做一个最普通的‘狂化人’你的第一反应是想让我赋予你高等能力一样,你心里其实一直都知道,在那个群体里等级强弱就是矛盾。你不过是在自欺欺人,以为自己能创造一个美好的新世界,然而你的新世界从一开始,就伴随着不公展开的。”

弋阳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因为他内心最深处真实的想法在这位面前一览无遗。

“你啊,你不如说你想创造一个自己做主宰的社会秩序,反而更具说服力。”摩莳讥诮地摇了摇脑袋,“最终,你口中的完美也只是在你构建的规则下,你当家做主而得到的完美。你和莱托他们,没什么两样。你甚至比他们更可恶,因为你为了自己能主宰一切,愿意将所有人变成行尸走肉般的存在,还美其名曰:新人类的起点?真是笑掉我的大牙!”

摩莳目光深沉而悠远地看向远处,低声自语:“任何一个群体,在追求所谓的‘灵性跃升’时最重要的都是自我意识和灵魂的升华。人类之所以能称之为人,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正是因为他们有思想,会思考,懂人性。”

第258章 各自的信仰

弋阳畅享追逐了大半辈子的‘理想’又怎么能因为摩莳的几句话而转变:“我不信,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一切,他们没有意识就根本感觉不到痛苦,您是这骗我。”

摩莳略带怜悯地深深瞟了他一眼:“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深刻体会过的,我能感受到自己的痛苦,也能感受到他们的痛苦。你以为他们没有意识,却不知道他们也是在进化演化进程当,他们终究有一天会重新恢复意识,拥有想法,找回自我,不然你看看那些未曾注射过疫苗逃跑躲藏起来的‘狂化人’族群,不到几十年的时间他们就慢慢恢复了意识。”

这显然是弋阳没有认真思考研究过的问题。确实如此,就好比大熊他们的族群就是完全没有注射过疫苗的纯正‘狂化人’族群,他们在躲入深山之中经过十几二十年就慢慢从当初的没有意识重新一点点地拥有了人的思考能力,找回了自我,还重新拥有了语言能力,并能和人类繁育后代。这恰恰说明弋阳幻想中的‘狂化人’社会与现实中的并不相同。

他理想中的‘狂化人’群体是永远没有思维能力,如动物一样靠着另外一套法则再生存,而真正的‘狂化人’不管接不接受疫苗的注射,最终都会重新恢复思考能力。当他们恢复了意识,拥有了情感,自然也会感受到更多复杂的情绪,而痛苦就是情绪中的一种,自然不可避免会被体会到。

“你不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我当初会离开‘狂化人’的队伍?”摩莳继续说道,“因为我最先清醒,你能想象得了当我知道自己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感染了他们,双手沾满厚重的血垢,脑海里不断能回想起无辜人临死前的呐喊悲鸣时,那种绝望的痛吗?我从没有人性的怪物到重新恢复人性,经历了的也将是那亿万‘狂化人’群体将经历的。没有人能承受得了那种痛,我必须解救他们也解救那些没有被感染的人类,所以我才会离开,去寻找能够救双方的办法。”

“……那又怎么样?即便是那样,也比过去那个肮脏龌龊的人类社会要好得多。先生,你就是太妇人之仁,如果不是你半途而废,新人类到系统早就构建成功了。”弋阳还是坚信他脑子里的才是真正的乌托邦。

“那如果我再告诉你,所谓的世界末日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呢?”摩莳突然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无比震惊的话语。

温融隔着监控设备同样能听到他们之间的交谈。当摩莳隔着远距离第一眼并没有认出那个‘温融’并不是自己的时候,他是害怕的。他怕摩莳会受到伤害。然而在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后,现在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弋阳和摩莳之间的对话给吸引了过去。

尤其在听到摩莳突然说出来的这一句时。

“怎么会?”弋阳依旧不相信,“不是已经有科学家研究出来了吗,是因为我们的世界进入到光子带而引发了各种□□,磁极偏移,地下深处蕴藏着的不知名病毒感染了你这个初始感染者,而你又感染了更多的人……末日之变就此发生。”

“如果我告诉你,我身上的病毒也是被人为培育出来的呢?我想起了自己变成‘狂化人’的那段记忆,也想起了自己是怎么变成‘初始感染者’的,并不是现在流传的那种学术说法,我是被人为地种下了病毒。也就是说,‘狂化人’是有人故意制造出来的,既然是故意制造的就有目的,而这个目的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为了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人类世界。当初我离开‘狂化人’群体想要去找的就是那些在我身上培育出病毒的人,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找到他们,说不定他们有能力终止这一切,然而不等我找到他们,就死了一次,等我醒过来就已经忘记了那段记忆,却因此成为了能引导部分人的潜能,使他们觉醒超自然力量的‘觉醒者’领袖……”

弋阳拼命地瞪大了眼睛。他很想继续怀疑摩莳的话,可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假的。这个人没必要为了哄自己把故事编得如此之深。

温融也被摩莳这段简单的描述给惊住了。这就是为什么他既是感染者又是拯救者的缘由吗?他一个人承担了世界之痛苦,又承担了世界之救赎。现在突然发现原来这些也都是被人为操控着发生的。

温融心中为摩莳而痛心。他不能就这么坐着等待救援,他也得自救才行。

此刻在监控室内监控他的是之前的‘眼镜男’一行,他们现在正在虔诚地祷告,口中喃喃低语的全是希望得到他们信仰的神明显灵。

弋阳用来洗脑这些人的依然是老一套。

或许自己能从这些信徒身上找到突破点。

“牧首大人!我们的大业很快就能实现,千万信徒都等着您的指引,清醒一点!他只是在为他自己寻找理由推脱罢了!”弋阳身后跟着的神工之一此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维。

弋阳心中清醒的那一面在告诉自己,摩莳绝不会为了推脱责任编造这样的故事,如果他想要推脱责任,当初被无数证据指控为‘初始感染者’时,他就不至于选择为了全人类而牺牲自己,可同时他内心阴暗的那一面也在极力劝说自己: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无法回头了,不管是因为什么,他们筹谋的计划此刻已经到了关键时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努力操持了一百多年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即便摩莳说得是真的,他也要自己亲自试一试,看看结果才能真正甘心。

“先生,您是不会加入我们的,对吗?”虽然是个问句,弋阳内心非常确定摩莳的选择。正如同他已经无法改变自己的想法一样,摩莳也不会轻易改变他的想法,想要改变他,只有他们最初那个设想。

“哪怕,我用他来逼迫你做选择也不行?”不等摩莳回答,弋阳将矛头指向了‘温融’。

摩莳稍微动了下身形,对面那些挟持着‘温融’的神工们立马有了动作,一人拿刀一人拿枪,全都抵住了‘温融’的身体。

“先生,虽然您的速度很快,可您敢赌吗?您下次再动一下,他可能就会没命。”弋阳一直在注意着摩莳的动作,“我了解您,这么长的距离内您的瞬移速度是零点二五秒,我们这边扣扳机的动作也是零点二五秒,您瞬移到达的同时他就中了枪,您有一半几率救不下他。”

摩莳按了下手腕,示意他们不要冲动:“你之所以安排这么长的距离就是把我的反应时间也给算了进去。不愧是你。”

“我了解您很多您可能自己都不了解的东西。”弋阳对此充满自信。

“你如果动了他,自己也活不了。”摩莳冷静地和他周旋。

“只要能让您最终站在我这边?我就算是死了又有何惧?”弋阳这会儿又表现得大无畏。

“你确定真的了解我??”摩莳继续和他攀谈的同时也在揣摩他的每一句话,试图从中发现更多讯息。

“当然!我说过我比您想象的更了解您。事实上,如果不是您这次醒来遇上这个男人,您一定是按照我的想法在行事,早就把外面的世界给闹得天翻地覆了,不是吗?一旦您钻牛角尖儿想不通的时候,也会变成一个激进派。尤其当您心中被仇恨和愤怒给充满时,您谁都不会相信。这个时候您也比较容易被外界情绪所影响,陷入一个死循环当中,彻底被仇恨支配,一旦您与莱托他们打起来了最终就是不死不休的状态。这就是我最初的设想。您觉得有可能实现吗?”

有可能!

这一点摩莳没有反驳。如果不是遇到了温融在‘尼夏城‘安定下来,沉淀自我,检讨自身,他有八成可能是会采用最直接的报复行动。

他在与温融他们那帮在艰苦环境下依然顽强求生存的‘幽灵窟’人接触的过程中,重新找回到了最开始的自己——那个带着‘觉醒者‘立志要为人类生存发展而努力的他,重新学会了相信别人,而不是陷入复仇的漩涡当中,全凭一时心性而做决定。

“所以我讨厌这个男人,他本来就是个实验室里没有姓名只有编号的小帮手,甚至成为了‘繁育箱‘,如此无品之人却让我的设想功亏一篑。您为了他甚至连我们多年的友谊都能舍弃,就因为不想让他因为我而不舒服。”说起这个,弋阳依然是愤慨的,温融明明就是个命如草芥的最底层人类,连曾经的他都比不上,为什么能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