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叫来钱庄的人,把银票兑好,咱们也该去满金楼了。”宋凌霄说道,看见掌柜有点失落,他抚了抚掌柜的肩膀,“挣了一万两,够了。”
掌柜叹息道:“您这么说,我心里稍微舒服点。”
掌柜叫来京州钱庄的洒金河分铺老板和伙计,将银钱核算了一遍,换成银票,身强力壮的伙计们把小山一般的银钱装进铁皮大箱子里,哼哧哼哧地抬走。
宋凌霄和掌柜的走出凌霄书坊,准备往满金楼去。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因此,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张白纸,显得格外扎眼。
宋凌霄疑惑地走过去看,这是谁贴在他们的“全额赔款”宣传海报旁边的白纸?上面还写着字——
“免费赠送十五道题目及破题承题解析,可至清流书坊咨询。——啸溪”
掌柜方才还在伤心,自己家的书就这么结束了。
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有“小偷”站在他们家书的尸体上吸血!
焉能不怒!
掌柜气得吹胡子瞪眼,抄起墙边的木棍就要去清流书坊兴师问罪:“小老板,你别拦我,今天我必须把这个叫啸溪的打得满地找牙,这、这也太过分了!”
掌柜的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但是在钱这个事儿上,他睚眦必报。
毕竟是账房先生,一辈子就跟这个较劲了。
“凭什么免费,又不是他编的书,又不是他押的题,他好慈悲心哦,替人免费,偷人东西做好事,要不要脸!!!”
宋凌霄连忙把掌柜拉住:“消消气,为了这个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叫我怎么不气,走,咱们这就拿着它上官府衙门去告状去,告他个偷窃罪!”掌柜哆嗦道。
宋凌霄摸了摸下巴,思索道:“其实我正好在担心一件事……既然清流书坊做出此等行径,正好替我抹平了最后一点顾虑。”
掌柜的听得一愣:“什么顾虑?怎么听起来,好像还是他们在帮咱们忙一样?”
“是在帮忙,走,咱们去清流书坊看一看。”宋凌霄搀住掌柜的胳膊,从他手中夺下木棍,往墙边一扔,俩人沿着墙根,向清流书坊行去。
到得清流书坊前,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就见那灯火通明之处,许多头戴方巾的书生涌在门前,虽然没有白天时候凌霄书坊门前的队伍长,但就这堵门的架势,也差不离了。
掌柜一见,眼都红了,搂起袖子,就要上去厮杀。
宋凌霄急忙拉住掌柜:“掌柜,你可信我?”
掌柜一哽:“那是自然,我苏老三,最服气小老板。”
“好,那你便在我旁边做个见证,由我来问他们。”宋凌霄一副成竹在胸的态度。
掌柜应了,跟着宋凌霄往清流书坊门前走去。
众书生白天是见过宋凌霄和掌柜的,此时认出他们来,不免露出些心虚之色,纷纷向两侧退去。
宋凌霄大大方方地踏进清流书坊的门槛,听见里面维持秩序的人说:“大家不要挤,茶座有限,想来借阅、誊抄《乡试押题大全》对应十五道题的解题思路的,请有序排队。”
舒舒服服坐在太师椅里的林修齐,此时又找到了往日的自信,拿一双鼻孔看人,傲慢地拖着长腔说道:“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明天就要考试,给各位的时间也不多了,各位若是还想考中呢,就别吝惜钱财,买上一本《乡试押题大全》,回去慢慢看,若是想三年后再考呢,就别等了,回去歇着吧。”
宋凌霄扫了一眼屋里的情况,清流书坊仅仅在大堂中提供了一本《乡试押题大全》给书生誊抄,四名书生挤在桌前,效率极低地记诵着其中的解题思路。
而林修齐背后的书箱里,放着一本本崭新的乡试押题大全……就是不借给书生们看,想看,必须买走。
宋凌霄明白了,林修齐确实是免费提供十五道题及其解法,只是想要免费看一看,需要排很长时间的队,这与宋凌霄他们卖书还不同,他们卖书是不得不排队,林修齐却是刻意制造有限的资源,如果想要快速得到十五道题及解法,必须花钱买他的书。
这么下作的蹭热度方法,宋凌霄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如今押题卷都泄露的差不多了,林修齐才开始搞小动作……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他径直走向太师椅上仰着身子的林修齐,由于太过理直气壮,以至于维持秩序的店铺伙计都没意识到要拦。
宋凌霄来到太师椅背后,冲着林修齐露出一个笑容。
林修齐正在得意时,突然看见头顶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衬着那摇曳的灯烛,乌漆嘛黑的大梁,格外渗人。
“啊——”林修齐大叫一声,仰面朝天,连人带椅,翻了过去。
脑花子差点给磕出来。
林修齐晕了半晌,方才缓过劲,爬起来,指着宋凌霄,抖着手:“你、你怎么会到这来?”
“我为什么不会到这来?”宋凌霄背着手,笑眯眯地俯身瞅着坐在地上的林修齐。
林修齐回过味来,想到自己留的那张纸,多半被宋凌霄发现了,不过,也没什么,他问心无愧,宋凌霄本来就是不学无术之辈,只是被他撞了大运,而这运气,本该是属于林修齐的,毕竟他编的这本《乡试押题大全》里也有那十五道题。
说不准,就是宋凌霄上他这来捎了那两本书回去,见才起意,从里面随便抽了十五道题汇集成一本装神弄鬼的《京州密卷》。
林修齐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肯定是宋凌霄抄他的,他白白被宋凌霄骗走了那么多客户,如今不过物归原主,凭实力挽回一点损失,是名正言顺之事。
“你、你还敢来!”林修齐斥道,“你那《京州密卷》是怎么来的,你心里不清楚么?”
宋凌霄兴致盎然地问:“哦?难道你清楚么?”
“我当然清楚!”林修齐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挽起袖子,摇头晃脑地说道,“一个月前,你上我们清流书坊来,买走两箱举业书,有店铺伙计和账房先生可以作证,你临走前,还指明要拿《乡试押题大全》,就是这一本。”
宋凌霄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你对举业毫不了解,根本没有编书之能,而且你在编出《京州密卷》之前,接触过我这本《乡试押题大全》,那么结论就很清晰了——你那《京州密卷》是抄袭我的《乡试押题大全》!”
林修齐举着手上的“板砖”,展示给在场众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