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在调侃,周念却没有反驳。
南街灯光温暖,隔着影影绰绰的人群洒在两人身上。晚风穿过,飘起街巷香味。
被人群遮挡,周念甚至看不清两侧有什么店面。她能看到的,只有姜陆潮牵着她的那只手。
指背骨节突出,关节微微发红,手背还浮着些许血管。
很大、也很好看的一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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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街道再往里走五十米左右,有一条巷子,巷子口往里有一家兆海传统海蛎煎,没什么客人。老板是个六十往上的阿嬷,听得懂普通话,但只会说兆海方言。
姜陆潮很早就离开兆海,只会一两句蹩脚的兆海方言,所以由周念跟老人交流。
老人说,店里的海蛎卖完了,还能炸一点胡萝卜饼,问周念要不要。
周念回头去看姜陆潮,发现他走去了路口打电话,就朝老板点了点头说:“要两张。”
兆海话的起源很早,保留了古话的素朴韵味,周念的声音清脆干净,说兆海话时语速轻缓,像雨落水塘,细细糯糯,平和美好。
“三张。”姜陆潮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回来,用不太合嘴的兆海话对老人说。顺便付了钱。
周念纠正他:“你刚刚说‘三’的时候,应该卷舌的。”
姜陆潮试着卷舌发出“三”的兆海方言,尝试了两三次都失败了,于是自暴自弃地耸耸肩:“我舌头笨。”
老人将三张胡萝卜饼用塑料袋装了递给两人,周念多要了个塑料袋,从里头抓出一张,剩下两张递给姜陆潮。
刚炸好的胡萝卜饼还很烫,两人就着巷子口的光吹散热气。
姜陆潮坐在距离周念一臂的路沿上,长腿大剌剌跨在巷口边沿,显得尤为张狂。
他三两吃完饼,喝了口水。从烟盒里敲出一支烟,“噼啪”火光亮起,烟雾顺着风吹进反方向的巷子深处。
“喂,真跟家里吵架了?”
周念看了他一眼,小口咀嚼胡萝卜饼。
“没有。”
姜陆潮眯起眼吸了口烟,嗤她:“还说没有,中午来找我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
“………”
“那又怎样。”
从姜陆潮的角度看,刚好能看到周念不开心时下压的唇角,写满叛逆期青少年独有的倔强。
大概是真被周念的一声声“哥哥”唤醒了几分当哥哥的责任感。
姜陆潮自己估计也想不到,混球当了十九年,竟然有一天还会咬着香烟,语重心长教育起妹妹。
“和家里闹脾气很正常,但是这样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家出走,你家里人多担心你?”
说者无心,落在周念耳朵里却觉得这话有几分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