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打人。
“不是,你大早上非要让自己添伤挂彩才开心?”
“我在陈述客观事实。”傅远南头也不抬地说。
等盛褚坐在桌边,发现自己面前有份温热的鸡蛋灌饼的时候,他刚生的气立马就消了。
“你买的?”盛褚问。
“是啊。想吃吗,吃之前先回答问题,证明空间内两条线平行的方法有哪些?”傅远南反问。
……有完没完了。
盛褚的心情跌宕起伏,他白了傅远南一眼,恶狠狠地咬下一口鸡蛋灌饼,仿佛在茹敌人的毛饮敌人的血:“妈妈说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这叫食不言寝不语。”
“哦。”傅远南把卷子翻过去一面,“可是我不在吃饭啊?”
西八,拳头硬了。全部都撕碎。
对于一个常年对学习深恶痛绝的学渣来说,这简直是对他灵魂的侮辱。盛褚怒而把傅远南的试卷抽走放到旁边:“那你闭嘴看着我吃!”
于是傅远南果真托着腮帮子凝视盛褚吃鸡蛋灌饼。只是被人盯着吃饭挺尴尬的。盛褚老觉得自己嘴上沾了甜面酱,或者吃饭不雅观,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吃饭的兴致就会损失大半。虽然他大多数时候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包袱,但是吧,这个场景,就是很怪。
尤其是傅远南托着腮帮子的时候嘴角会微微地上翘,脸周肌肉带动眼尾上扬,那一点阴影仿佛练书法时上提的一划,险险勾进人心里去。
盛褚脑海里模模糊糊翻出一句“我从此不敢看观音”。以他匮乏的语文素养,他想不起这话究竟出自何处,出自鲁迅还是周树人都不太重要,他满脑子只有傅远南真好看的念头,盯着人家看了半天,才意识到不妥,收回目光。
他恐怕是没睡醒,疯了,盯着一个alpha看这么久干什么?
盛褚把剩下的半个鸡蛋灌饼放在桌子上,塑料袋系好结,往身前一推:“不吃了。去学习,哪里学习氛围比较好?我看我在家只想打游戏。图书馆还是咖啡店?”
傅远南说:“去学校开放的会议室吧。你不饿吗?要不带点吃的。”
十六七岁的男孩子,饿的时候能吃下一头牛。
盛褚摆摆手:“我们这种社会主义好青年,学习第一吃饭第二。饥饿使人清醒,清醒才能学习。”他对着傅远南伸出他的食指,左右匀速摇晃两下,“傅远南,你这种学习态度,不行。”
傅远南:“……”
好像也不是很稀罕搭理你。
盛褚带了一书包乱七八糟的卷子,从里面随意挑了两张汉字多的:“那我就做这个吧。”
他看似随意挑选,实则是翻遍整个书包也没找到几张汉字多的试卷。数字多的和字母多的他又不会。寻思着汉字多的还能随便写写,实在不会就瞎编乱造。
胡说八道嘛,胡说八道他最会了。
傅远南瞥了他一眼:“嗯,不会可以问我。”
傅远南掏出的那本显然不是试卷。盛褚凑过去看了两眼,傅远南在做寒假作业本,眼见着化学那本写了有三分之一。盛褚都惊了:“不是,这作业本不是才发了五天吗?”
凡尔赛本赛傅远南说:“嗯,所以我只写完了英语啊。”
盛褚:“……”
他望了望自己一书包皱得不成样的空白试卷,感到了被学霸内卷的压力。
他俩面对面坐着。盛褚耐着性子读完一篇阅读理解,完全不知所云,他真的不知道鱼的眼睛里为什么闪着诡异的光。他觉得看着题目里的自己眼睛里有绝望的光。
盛褚心里躁得慌,只想出去打球安置一下他无处安放的青春,视线从桌上迁移到对面傅远南脸上,来来回回。
既然分析立意下不去手,那就分析傅远南的脸。
嗯,从数目上来说,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从色彩上来说,挺白的,不知道傅远南有没有粉底,从形状上来……
傅远南垂着眼睛没在看他,却知道盛褚在走神。他用指节叩了叩桌面,发出笃笃两声:“别看我,看题目。”
“可是题目没有你好看。”盛褚理直气壮,“我看不懂题目。”
傅远南心跳有一瞬间被抽离,手里的笔一滞。为了掩饰,他把笔尾上扣着的笔帽合在笔上,定了定自己的心神,才从有无限魅力的化学方程式上抬眼正视盛褚。盛褚那大爷坐姿恨不得把腿放在桌子上,他清了清喉咙:“你先坐正,坐到我身边来。”
于是盛褚拎着卷子坐到傅远南身边去。傅远南坐得身姿板正,盛褚就不太好意思继续葛优瘫,主要是他怕碍着傅远南读书。他可以容忍自己学不好,但绝不能允许自己影响别人。甚至于傅远南要给他讲题这件事,他都觉得不好意思。
傅远南指着题目问:“首先,你来讲讲,分析题目立意有哪几点要求。”
“我不知道。”盛褚说。
傅远南抽出自己的笔记本,扔给盛褚:“你先看我的总结,然后去试着做题目。这份试卷老师发了答案,做完用红笔校对分析哪里出了问题进行总结。”
傅远南比他想得更有耐心,语气也更温柔。会议室的窗开着一指宽的缝隙,有微风吹过,带走了盛褚的烦燥。被盛褚用来打草稿的揉皱了的纸团,傅远南把它们一张张抹平叠整齐,哄盛褚说:“你慢慢来,也不是很着急。”
盛褚重新开始研读文本,安静下来。
那些纸张上有盛褚潦草的字,大多是一些没有重点的只言片语,但看得出盛褚思考的痕迹。傅远南挑了个空白的地方就开始写化学的计算题。写得手腕酸痛的时候偶尔抬起头看看盛褚,盛褚仍旧沉浸在阅读理解的世界里,他便觉得安心。他一直都很相信盛褚,盛褚想做的事一定都能完成。
八点多盛褚和傅远南回到家里的时候,盛阿姨又不在。盛阿姨最近早出晚归的频率颇高。盛褚洗漱完坐在电脑边上,打算趁他妈不在折腾两把游戏。他今天从早折腾到晚好不容易把假期作业糊满了字,正需寻求一个发泄的途径来释放他内心燃烧已久的战斗之魂。
他甚至准备了一瓶可乐留在打游戏的时候喝。
就是没想到他中了头奖,可乐气有点太足了,洒了他一裤子。他刚想把运动裤脱下来拿去洗,脱到一半傅远南推开他的房门。
他一回头。
傅远南进来就是这番情境。裤子脱到一半的盛褚呆滞地回头。他垂下眼不去看盛褚:“……对不起没想到你在……打扰了我等下再找你。”
好像……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天地可鉴他真的没有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