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青看来没有采用合法的途径离境,我想到,他可能躲了起来,躲上十天八天再走,我要白素先回去,我就等在陈长青的家中,可是一天一天过去,半个月,他音讯全无。
在这半个月之中,我至少骂了他一百万次笨蛋,而且在半个月之后,我肯定他因为暗杀失败,已经死了,或者被抓了起来,每天每夜,在受著极其可怕的审问。
我肯定他没有成功,因为我和白素,猜测到的他要去暗杀的那个对象,要是有了甚么三长两短,那是全世界最轰动的新闻,绝不会风平浪静,一无所知。
从第五天开始,我就知道陈长青的命运不妙,转折地通过了不少关系,去探听他的消息,托了人又托人,都是些间接的关系,自然不容易有结果。到了半个月之后,我和白素商量,也到那地方去,白素当时说︰“要去的话,我去。”
我问︰“为甚么?”
白素沉声道︰“我不想你卷入这个漩涡!”
我大声抗议︰“我要把陈长青抓回来。”
白素摇头︰“你是一个那么招摇的人,你的行动能躲过特务系统的监视吗?”
我闷哼了一声︰“我躲得过世上任何特务组织的监视。”
白素叹了一声︰“先让我去,好不好?”
我凝视著她,心中知道,白素去,可能更好,所以我点了点头。
白素笑了一下︰“陈长青为甚么要去做这种事,你有没有概念?”
我生气道︰“他疯了。”
白素摇头︰“不,一定有原因,只是我们想不到,真怪,我们两人的思索、推理能力,不会比他差,为甚么他在看了那些铜环,忽然有了这样的念头,而我们却没有。”
我低声咕哝了一句︰“因为我们没有疯。”
白素瞪了我一眼︰“你又来了,我想你应该从头到尾,把陈长青的言行再想一遍,你和他比较熟,对他的心态也比较了解。或者可以在他的一句不经意的话中,一个小动作之中,得到一点头绪。”
我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下来。那时,白素到陈长青家里来看我,她又道︰“我去准备一下,就出发,会随时和你保持联络。”
我送她到门口,看著她驾车离去,心里极不是滋味,白素讲得对,陈长青若是已有了行动,对方一定当作国际政治大阴谋来处理,无缘无故,都不知道可以牵连多少人,白素送上门去,一有失闪,那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我宁愿到非洲的黑森林去冒险,也比到那地方去打听一个人的消息好,这真是一个极大的讽刺,人类竟会出现这种人为的愚昧和黑暗,比起原始森林来,还要令人感到可怖和窒息。
我思绪紊乱,大约过了半小时左右,忽然有人按门铃,我把门打开,看到一个样子十分普通的中年妇人,操著浓重的乡下口音,还提著一些行李,一看就知道是乡下才出来的,望著我︰“请问张先生在家吗?”
她一面说,一面还急急忙忙,打开了一封信来,将信上的地址,指给我看。
我一看地址,她找错地方了,就指著对街︰“你找错了,你要找的地址在对街。”
那妇人向我连连道谢,吃力地提起行李,我转过身,走进屋子,没有再理会她。
我进了屋子之后,坐了下来,想照白素的话,把陈长青的言行,从头到尾,再想一遍,谁知道背一靠向沙发,就发出了“悉索”的声响,我忙坐直了身子,伸手向背后摸去,一摸就摸到了一张纸,那张纸,竟然贴在我的背上!
在那一霎间,我惊讶之极。卫斯理,竟然会给人开了这样的一个玩笑!
这种玩笑只是小学生互相之间的游戏,在纸上画一个大乌龟,然后趁人不觉,贴在他人的背上。中学生都不干这种事了,可是我却叫人在背上贴了一张纸。
我立时想到了那个问“张先生在家吗”的乡下妇人。
也就在那一瞬间,我明白了,心情陡然由紧张变得轻松,伸手把贴在我背后的纸揭了下来,纸上写著︰“看,我懂得如何掩饰自己。”
我望著纸,心中实在佩服白素的化装术,我对那个突如其来的乡下妇人,连半丝怀疑都没有,她的那种初到陌生地方的神情,希望得到帮助的眼神,都绝无可供怀疑之处。
我自信如果要去假扮一个乡下人的话,也可以有接近的成功,但是在眼神上,却很难做得到这样逼真,我慢慢把纸摺了起来,靠著沙发,再把陈长青的言行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我得出的结论,其实并没有甚么新意,陈长青自己以为在做一件十分伟大的事,他抱著慷慨赴义的心情去做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