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的所有片段,无疑全部都是真实存在过的现实。不知道这是平行世界,还是循环往复的时间线中事情的发展有了变化,但秦倦确信,他看到的是真实发生过的现实。
秦倦眼前一黑,他跳回到黑暗空间,这次秦倦没有急着进入下一个片段。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变虚弱了。
活着离开梦镜这句话,终于露出了它真正的威力。
秦倦在黑暗空间中仔细感知自己神魂的强度,将其做了量化,然后心念一动,进入了下一个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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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充满着沉闷气味的房间,令人作呕。
秦倦看见元九霄躺在浴池中,只露出面孔。浴池中的药汁蒸腾不休,正是那种难闻气味的来源。
秦倦几乎在顷刻之间意识到,这个,是他的元九霄。
他脸上时白时红,似乎正在睡梦中进行着惨烈而持久的战争。许久,元九霄缓缓睁开眼,他的视线十分模糊,耳朵动了动。
秦倦也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来自一个很显然既没有做贼天赋的人。
少倾,一张眼熟的面孔出现在秦倦面前。
他曾经在阴魂阵上看见过,与这张脸极其相似的恶鬼。
闯入者手中拿着一柄晶亮的刀,刀刃非常特殊,如同在里面封印了一段灿烂辉煌的阳光,却又将那团光华全部封在薄刃之中,没有肆意扩散。
“恶鬼,都是你害得我们家被人耻笑,我这就杀了你。”闯入者恨恨念叨着。
不过就像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一样,他的胆量,也平平无奇。纵然已经把狠话在嘴里来回说了十几遍,但他的手中刃却没有靠近元九霄的胸膛一丝一毫。
元九霄无法动弹,不能说话,只是用冷漠的眼神看着闯入者,眼珠轻蔑的转了半转,随后便闭上了眼睛。
仿佛这个打算杀他的闯入者并不值得他费心。
闯入者神经质的咬起了大拇指,“都是你害的,我才是天才,娘说了,他怀你的时候被你吸了天赋。我的天赋肯定也是被你吸走的。你这个天生污秽的恶鬼。我要杀了你,我一定得杀了你。”
闯入者渐渐下了决心,他从嗓子里憋出一阵扭曲的笑声,“我为什么要和你比,你根本不配和我相提并论呀。”
元九霄默默睁开眼睛,冷冷看着闯入者,眼底透着一丝分明的讥诮。如同在说,你是多么弱小,不值得他有更多的情绪了。
这种神情鼓励了闯入者,他鼓起勇气,把光刃插进元九霄的心口,就像刀切豆腐一样轻巧的滑了进去,光刃中的光芒在元九霄胸腔里爆发。
黑雾骤起,瞬间吞噬了光刃。
闯入者惨叫一声,他的一只手掌瞬时只见森森白骨。他连忙扔掉刀柄,头也不回的跑了。
元九霄冷冷看着虚空中的一点,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仿佛在说什么。秦倦贴近他的脸,听见他一直在重复两个字。
“师尊。”
仿佛这样就能抵消眼前的所有痛苦。
秦倦心痛难当,可他没有实体,流不出眼泪。
这就是元九霄胸口那个至今尚未愈合的伤势来源。在他伤口处的光点和黑气反复纠缠,秦倦现在已经完全知晓,那代表着什么。
他再次回到黑暗中。
秦倦重新感知了自己的神魂,如他所料,他的神魂又被削减了一点。
这种对神魂的伤害不是平均的,而是累积的,一开始微弱得不可觉察,现在一个片段就能让他感知到明显的削弱。
照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把神魂耗尽。
“还好,”秦倦轻声道,“我已经知道,怎么才能活着出去了。”
永恒梦境,是已经不能改变的过去,是害怕到来的未来。
在这个地方,最重要的事情,始终是看到真实。如果不能领悟到永恒梦境展现的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并非幻境,不能从那些片段中得到隐藏的事实,就不能来到这片黑暗中。
如果明白自己看到的是历史,也可以说,是预示。人往往就会陷入这些杂乱无章,却又昭示了真实的片段之中。
想多获得一些信息,想改变未来,这种欲望会蚕食受试者的神魂。因为胆怯和逃避是人的天性,总想多看一点,多找一些如何改变未来的线索,却忘了,想做出改变,最重要的是去做,而不是一遍又一遍的想“我该怎么做”。
恐惧会把他们留在这儿,心甘情愿的踏入这个不是圈套的圈套。
在这个哪怕是以修仙世界观而言也堪称奇幻的梦镜里,人很容易被蒙蔽,陷入思维的怪圈,试图在没有多少线索的情况下去思考,究竟怎样才能顺利从这个历史的片段中逃脱。
秦倦也产生过“难道是要我化身宇宙飞船”之类的疑问。可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不可能,传承宝器不会设计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而让一个化身修士领悟如何穿梭时空,就属于不可能的任务。
从头到尾,任务的重点都不在于秦倦做了什么,而在于秦倦看到了什么,领悟到什么。也就是说,这是一个难点全部集中在精神层面的任务,任务过程本身已经极度具有迷惑性,又拥有将人永困其中的魔力。
那么彻底完成任务,也就是活着离开梦镜的方法一定特别简单,只有这样,这个任务才符合它梦越灵镜仙君传承人招生考试的实质。
所以,真正的答案是……
秦倦轻声道:“自然就是出去啊。”
他的神识在黑暗中进行细致的搜索。在不知过了多久之后,秦倦的嘴角浮现笑容:“找到了。”
他在虚无的黑暗中,找到了一个门把手。门把手的式样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更像是秦倦穿越回这个世界前租住的旧小区卧房的把手,圆圆的一颗,扭动开门,钥匙孔在把手顶端。
秦倦轻轻拧开把手,眼前顿时被密密麻麻的表情包刷满了。
系统在他耳边嗷嗷大哭。秦倦虽然嫌弃它哭得烦人,但不得不承认,他在听见系统声音的时候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