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浔目光一沉,已是大抵猜到了如今景况。
青年不光心智只如幼童,记忆亦很是残缺。
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却还记得天枢是谁。
虽然有些隐隐的预感,楚浔心中不免还是因这位“天枢”产生了些许醋意。
“很难受么?”楚浔伸手替他揉了揉太阳穴,温柔道,“难受就别想了。”
他仍旧保持趴伏于楚浔怀里的姿势,不安地点了点头,下巴在楚浔身前刮了两下,咯得楚浔有点疼。
“……瘦了,”楚浔闭了闭眼,勉强将心中的酸楚压下,迟疑道,“那你可还记得,天枢,是我么?”
“当然!”他嗓音虽仍带着哭腔,却很是坚定,“我、我忘了我自己,也不会忘记天枢!”
许是楚浔身上熟悉的霜雪气息叫青年渐渐安心,他无师自通地张开双臂,主动抱住了楚浔的腰。
熟悉的触感骤然缠了上来,楚浔的呼吸登时一紧,险些起了反.应,喉结不自在地上下滚动,半晌,方艰涩地伸手回报住他。
青年懵懵懂懂,偏偏天生懂得如何撩.拨,加之周身无比馥郁的桃花香气,直教楚浔微微失神,险些耽溺其中。
这般动作,仿佛两人已做了千年。
“那你在此处做什么呢?”楚浔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勉强平复了一下烦乱的心绪,问道。
青年自楚浔怀里探出头来,委屈地抿了抿唇不说话,似是在控诉楚浔的无情遗忘。
他无辜的眼神立时便叫楚浔缴械投降,彻底招架不住,柔声人认错道:“对不起,我忘了,是我不好,你能重新说与我听么?”
“还不是你,非要我在这里等七百年,说七百年以后才能与我结契,”青年神色恹恹地玩弄着楚浔一缕散落的长发,嘟囔道,“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只是说着玩呢,结果当真七百年不来见我。”
“哼,骗人精,负心汉!”
结契、成婚?
联想到先前那处封闭起来的婚房,楚浔一时讶然,只是怀里的人实在懵懂,遂神色复杂道:“你可知结契是何意?”
“不知道啊,”青年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说得一脸笃定,“不过我知道天枢是绝不会害我的啦,所以我只要等天枢来寻我就好了!天枢,那你是来与我结契的么?”
原来星君七百年前布置婚房之时,便已料到如今之事么?
楚浔轻叹口气,揉了揉他的发顶,到底不欲蒙骗心智未成的青年,对这一话题避而不谈,并不回应,而是改口道:“那你还记得,我的传承在何处么?”
贪狼星君料事如神,这位虽记忆丧失,但想必星君亦有所安排。
“传承?什么传承?”他歪着头想了想,道,“没听你说过啊!你会什么术法,为什么还要找自己的传承?”
楚浔瞳孔微缩,旋即将灵力汇于丹田,将自己的内世界查探了一番。
就见在那处安静温养着的种子,此刻已是光华熠熠,似在大肆吸纳此处空间内的木气。
而他体内不知何时,亦多了几缕繁杂无比的诡异气息。
“那、那是我曾丢失的记忆么?”楚浔喃喃自语。
“诶,这个你好像和我说过哦,”青年双手一拂,自虚空中取出了一枚玉佩,乖巧地递给楚浔,道,“七百年前,你说若是你提起了‘记忆’二字,我便把它给你。”
楚浔结果玉佩,在掌心细细摩挲了一阵,忽而将腰间的玉佩解下,仔细对比起来。
果然,这一块玉玦,与萧清毓所刻的,一模一样。
楚浔缓缓合拢掌心,虔诚地将其握在手里。
随着他灵力的注入,一段庞杂的记忆缓缓在他识海之内加载。
天界,万卷阁。
初春乍暖还寒的时候,霜雪还不曾消融,万卷阁周遭的树林亦被皑皑白雪所覆。
万卷阁乃是天下智慧的集中之处,而他身为贪狼星君,正是司掌这万千智慧。
若是往日里,他必是要直奔阁内而去,履行他的职责,今日却是忽有所感,绕过了阁楼,转向了那片树林。
在积雪之下,有一株被大雪压弯腰了的小桃树。
他本非悲天悯人的性子,只是今日或许是缘法到了,他出手帮了那桃树一把。没想到却阴差阳错,误了当值的时辰,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结果偏偏丢了一件重要卷宗,天帝一怒之下,将他打下凡尘受罚,除非从人间重新修炼成仙,从能恢复仙格。
人间,桃花坞。
他受奸人暗算,身受重伤,险些就要殒命,濒死之时,一名年轻的青衣修士自桃树之后走出,喂他吃了一颗仙桃以后,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他数月,终于将他的伤治好。
二人一见如故。
山中春色实在撩人,他并应青年之邀,在谷中小住下来。
便是自那时起,情愫渐生。
直至一日一盏桃花酒,彻底消弭了二人间的距离。
洞府,二人的婚房。
他与青年均是神色如常,没有一人显露出丝毫别离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