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旅游?”
“嗯。”她感到抱歉:“不好意思,如果你觉得侵犯了你的肖像权……”
“给我看看。”他突然扬了扬下巴。
她顺着他的眼神看到手里的相机,屏幕还定格在刚才那一幕,她依言递过去。
这个英俊又有点冷淡的男人并没有伸手来接,而是垂下视线扫了一眼,然后看向她,又重新回到最初的问题:“为什么拍我?”
她抿着嘴角回答不出来,只能微仰起脸,用一双眼睛坦荡地盯着他,表明自己并没有任何不轨意图。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舒昀还是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对于被拍照这件事似乎十分敏感。她不想冒犯任何人,不过,即便站得这样近,近到几乎能从他的眼睛里看见隔岸灯火的倒影,然而她却无法从中看出他究竟是喜还是怒。
或许他生气了,可是在他的眼神或表情里,没有透露分毫。
最后舒昀有点熬不住了。这个人,远远站着的时候淡漠清冷,真的和裴成云很像。可是距离近了才发现,在他的身上多了许多复杂的内容——有不动声色的强势和压迫,也有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沉与犀利。
可他看起来明明还这样年轻,不会比她大几岁。
就在她不知道该如何圆满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男人终于开口了:“周子衡。”他报上自己的姓名,忽然笑了一下,“你的拍照技术还不错。”
他有一双狭长深秀的眼睛,隔着沉沉暮霭,浅淡的笑意浮在眼角,仿佛立刻便将方才冷峻的气息化于无形。
他扬了扬眉,语调随意但又不失诚恳地邀请:“这里的酒吧很出名,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在点头答应之前,看着周子衡脸上洒脱不羁的笑容,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升上舒昀的心间——会在这个男人的身上看到裴成云的影子,大约只是刹那的错觉罢了。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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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晚上舒昀喝得有点高。
没想到看似寻常的鸡尾酒竟会那样烈,后劲十足,而她在周遭气氛带动下,将五颜六色的酒精饮料混合着满腹委屈心事尽数吞进肚里。入喉时略涩,食道有轻微灼烧的刺激感,可是杯之后,她开始感到轻松,大脑仿佛被清空了,沉重的思绪越飘越远,她很庆幸,终于可以暂时不用再想别的,于是端着杯子的手越发停不下来。
最后走出酒吧,走路都有些踉跄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幸好旁边有双手扶着她,她斜着眼睛看过去,视线模糊,嘻嘻笑道:“我们去哪?”
其实她有点路痴,清醒的时候尚且需要依靠地图费力地寻找方向,更何况现在?
她被带到一栋房子里,倒在床上仰面看着床边的男人。他身形高大,可她看不清他的样子,越想努力睁开眼睛便越是觉得头晕脑胀。最后她颓然放弃,哀哀地呻吟了一声,紧紧闭上双眼。
多么像他,多么像啊……可是她不敢看见他,也不想看见他。他带走的不仅仅是一段没能开始便已夭折的感情,他带走的,其实是她的信任。
她是那样的相信他,在不知不觉的相处中全身心地投入,曾经以为全世界都可以对她不好,就只有他不会。即使做不成情侣,彼此也会是对方最忠实的知己。
结果偏偏是他,让她发现原来自己错得这么离谱。
舒昀有满腔的怒火和怨气,借着酒意,在身体的深处横冲直撞急于倾泄。她忘记自己是不是说了些什么,又或者就这样安静混沌地睡着了。
直到半夜时分醒过来,她才陡然一惊。
浅绿色的纱帘静悄悄地垂在窗边,月色漏进来,地板上是朦胧的光影。而这里,分明是个陌生的地方……她下意识地揪着衣领赤脚走出去,一眼便看见沙发上躺着的男人。
月光下,他有一张极为英俊的侧脸,额发垂下来,仿佛睡得沉静安宁,与傍晚初遇时分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面目。
然而就在舒昀放下心来,开始努力回想酒吧里发生的一切时,男人却突然醒了过来。那双深秀的眼睛里映着幽幽月光,似乎十分清醒。两人在昏暗中对视片刻,周子衡翻身坐了起来,顺手打开电灯开关。
光线在瞬间大炽。
在这个传说中的艳遇胜地,醉酒之后被初次见面的男士带到陌生的住处,即使如今衣衫完整,舒昀仍旧不免觉得尴尬。她本不是随便的人,处理这样的状况并没有多少经验。最后,她只能僵硬地倚在门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朝他摆了摆手:“嗨!”
“睡不着?”周子衡的样子平静,语气十分自然,对她的尴尬失措视若无睹。
这让她稍稍镇定了一点,声音却仍低微喏喏:“头有一点痛。”
“喝多了是这样的。”听起来他倒是很有经验。
可这是她第一次醉酒,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血脉仿佛快要爆裂开来。她微微苦了脸:“大概我需要解酒。”
或许是她露的一点孩子气让周子衡觉得有趣,只见他轻笑了一下,指了指另一张单人沙发:“不要站在那里,坐下来会好一点。”
等她乖乖地依言坐稳,他才又说:“既然睡不着,那就随便聊点什么吧。”语气轻淡,可奇怪的是,分明只是个提议,却又仿佛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舒昀一直记得,那个晚上他们就这样坐着聊了两三个小时。其实她本来就不是内向的人,而周子衡的身上更是仿佛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能力,只要他愿意维持,气氛便永远不会陷入尴尬的僵局。
不过,他似乎并不爱说话,多半时候只是当一个耐心而沉默的倾听者,听她讲这连日来的见闻和趣事。
一个女孩子单独旅行,即使遇到难处,过后也会化为一段难忘的记忆,拿出来与朋友分享的时候格外珍贵。
可是,那个时候她和他根本连朋友都还算不上,只是萍水相逢,过了明天大家便各奔东西,也许此生再也不会遇见。所以后来就连舒昀自己都暗自觉得奇怪,面对着这样一个男人,在他无声的引导下,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打开话匣,然后收也收不住,聊得异乎寻常的轻松随意。
在相处的短短数个小时之间,倒好像真心以对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