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狗东西还真不干人事!”佘宴白拧着眉,手上的力道稍微松了些,怒道,“你滥杀如此多的无辜凡人,就不怕天道降下雷劈死你?”
“我……被邪法影响,此生已然无望,咳咳,哪还管得了那么多。”乌沧到底是活过许多年月的大能,纵使不够聪明,但在识海被侵蚀至深处时,终究是清醒了一瞬。
自知下场好不到哪去,又找不到他那个把自己的踪迹隐藏得很好的“老朋友”,乌沧只能把一腔怒火与恨意朝着近在眼前的佘宴白与肖似神龙的敖夜发泄。
“你个杂碎!天道还是对你们太宽容了,就该在两千年前一道雷劈得你们魂飞魄散才对!”佘宴白手上一使劲,掐断了乌沧的喉咙,但这点小伤对修者来说算不得什么,他仍活着。
乌沧犹咧着嘴笑着,黑红的血从嘴里汩汩涌出,不过片刻,就浸透他的脸和披散着的干枯头发。
佘宴白冷哼一声,一股神识钻进乌沧破碎污浊的识海内,先搜寻他关于凡间与敖夜的记忆,待发现他没有其余后手也没有将敖夜的存在告诉旁人时,才松了口气,心下稍安。
只是他仔细搜寻了数遍,皆没有在乌沧的记忆中发现“他”的存在。显然比起乌沧这个没脑子的,那个人把自己隐藏得很好,即便是多年的老朋友,也没让其在识海中留下关于自己的讯息。
佘宴白转过头,看向大昭寺。那群干尸已经到了他之前所布置的结界边缘,正在一下下往结界上撞击。
那结界布置的匆忙,只能隔绝外界的动静,并防护一些简单攻击。而此刻在那群干尸持续不断地撞击下,结界已然变得薄弱,有的地方甚至开始皲裂,想必要不了一时半会就会崩溃。
事不宜迟,佘宴白一掌拍在地上,体内的妖力顺着地面蜿蜒爬过去,待寻到结界的后,便开始为其补足力量,顺便再进行加固,免得待会又被那些干尸撞破。
察觉到佘宴白体内本来就不富余的妖力一股又一股地不停外流,熟睡中的小崽子惊醒过来,着急地在佘宴白的丹田内滚来滚去,试图挽留住他的“食物”,奈何皆是徒劳。
没办法,饿了许久才在今夜饱餐一顿的小崽子焦急之下竟昏了头,开始拼命吞食起附近的力量。
“小兔崽子,你给我停下。”佘宴白皱起了眉,体内的力量不多,他一直精打细算地使用,没想到又在小崽子这儿出了问题。
小崽子这一吞食,他流失的力量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小崽子在佘宴白的大声呵斥下,不情不愿地停下了进食的动作,然后在佘宴白的识海中小声地哭了起来,很委屈,需要哄的那种。
佘宴白被他哭得头疼,锁定着乌沧的神识不禁松懈了一瞬。
而就这一瞬,对于修者也足够了。
乌沧抓住机会,迅速抽取自己所有的力量,然后一掌拍向了佘宴白的腹部。他现下乃通体邪恶之气,故而对新生气息最为敏感,因此小崽子短暂闹腾的那一会儿足够令他发现异常。
不论事实是不是他如他所想,那一掌都足以要了佘宴白大半条命,要是有孩子就更好了,正好做他的陪葬,不亏!
等佘宴白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道蕴藏乌沧毕生修为的能量团离他的腹部只差一层薄薄的衣服,而佘宴白唯一及时反应过来的是他的本能——腹部的鳞片浮现出来,成为保护小崽子的第一道防线,然后是其下柔软的皮肉、内脏与丹田。
佘宴白倒飞出去,虚弱而无力地躺在地上,猩红的蛇瞳倒映着明月,一丝血从他嘴角渗了出来。
那条有力的蛇尾砸在地上,溅起无数碎叶与泥土。
与此同时,大昭寺内的敖夜若有所感,于睡梦中皱紧了眉头。
他试图从虚假的美梦中醒来,眼皮却格外沉重,阻止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最终只能无奈地被困在梦境里,等待着身体自然醒来的那一刻。
皮肉之伤还不是最致命的,因乌沧离成为真正的邪物只差一线,故而那道袭来的力量乃是纯正的邪力,入体之后的破坏力极强,不过眨眼间便沿着佘宴白的经脉四处破坏。
望着夜幕上那轮惨淡的明月,佘宴白苦笑一声,把体内剩余的力量全部注入丹田,好护着他那个不省心的小崽子。
眼瞅着那邪气即将侵袭佘宴白毫无防备的心脏与体内其他几处要命的地方。
被这突发状况吓坏了的小崽子本能地释放出力量——一如佘宴白想保护他那般,他也想要保护爹爹。
“你一条雄蛇,居然怀了凡人的孩子,哈哈哈——”乌沧艰难爬起来,跪在地上大笑。
然而最后一声笑未尽,一股庞大的力量以佘宴白的腹部为中心爆发开来,顷刻间便湮没了乌沧的身体与神魂。
余波扫过大昭寺结界外不知疲倦的干尸,瞬间将其震成齑粉。
而威力如此巨大的能量波,却未伤及佘宴白与大昭寺内的凡人,甚至不曾损坏此间天地的一草一木与飞禽走兽,只把那些污浊的、邪恶的东西给清除地一干二净。
佘宴白眨了眨眼,莫名地觉得刚刚那股力量有一丝丝熟悉,但又怀疑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尾巴,发现鳞片上没了魔气的存在,再一摸自己的左脸,亦无了魔纹。至于体内的邪气,早就在那股力量爆发的瞬间被吞噬干净。
歇了一会儿,佘宴白挣扎着坐起身,抖着手抚上腹部,堵住正在往外流淌鲜血的口子。
“佘夙眠?”佘宴白轻声唤道。
腹部没有动静,识海也没有声响。
“夙眠?”佘宴白又唤了一声,仍旧没有用神识和妖力去看一看体内的那个小崽子是否还在。
佘宴白舔了舔唇边的血渍,捂着伤口的手指不自觉用力,手指插进了伤口中,而他既没有发现,也没有感觉到疼痛。
“眠眠?”佘宴白再一次唤道,声音有些抖。
似乎无论是人是妖还是魔,都只会在濒临失去的刹那,才懂得何为珍惜。
原来,他远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在乎那个小崽子。
佘宴白用空闲的那只手拔出插在心脏里的扶离木,金红色的心头血缓缓流了出来,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铺天盖地的痛苦——绵绵不绝,深入神魂,只觉得肉.体的每一处角落都被悲伤渗透。
在他身后,一道绿色光团悄然出现,不过须臾便形成一道门的模样。
一个气质温柔、眉眼平和的中年男人从门内走了出来。待看到周遭一片狼藉,他不禁叹了口气,颇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嗅到熟悉的草木之气,佘宴白先是一怔,接着蛇尾一用力,翻过身伏在地上,抬起头期待地望着来人,“救救他!扶离叔叔,你救救他好不好?”
扶离何曾听过他如此卑微恳求的声音,又是一叹,复杂的目光落在他犹在流血的腹部,片刻后又转头看向山下的大昭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中。
“扶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