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想到楚云声会因为他的一两句话突然生气,一时有点出神。
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从浴缸里跪了起来,距离楚云声的唇只有短短一两公分远。
鼻翼微动,就能闻到男人身上那股令人着迷的冷淡幽深的气息,像是冰雪里松柏的淡香,又像初启的浓醇涩辣的烈酒,伴随着血液汩汩流动的甜美,让季酒宁的尖牙随时都会失控。
“或许我根本就不是吸血鬼呢?”
季酒宁声音轻似耳语:“洛淼在小时候见过我那么多次,都没有任何感应,怎么会偏偏就在那一晚,突然指认我是吸血鬼?如果我不是,只是因为秦岩的实验染上了疯病,那猎人协会也不会太过为难我。”
“他们不是有体质感应,或是其他能力,来判断一个人是否是吸血鬼吗?”
他垂下眼,不自觉地咬紧口中的小球:“还是先生也认为……我确实是真正的吸血鬼?”
楚云声道:“是不是都无所谓。”
季酒宁弯起唇角,有些含混地笑了声,眸光却冰冰凉凉的:“那先生留着我也没有必要。还是说,先生养宠物养久了,真的养出感情了吗?但人类就是人类,宠物就是宠物,人类迟早会结婚生子,拥有无限的未来,而宠物始终都只是宠物。”
啪的一下。
楚云声那只沿着皮带抚过的手已经绕到了季酒宁的脑后,手指轻轻一挑,解开了口枷的束缚。
湿润的小球坠入浴缸中。
“我不养宠物。”
楚云声把浑身带着水汽的小吸血鬼从浴缸里抱出来,拿过一旁的浴袍裹住,用干燥的毛巾揉那颗脑袋,又补上后半句:“如果要结婚,我也只会和你结婚。”
掌下被揉得微晃的脑袋一僵,季酒宁怔住。
楚云声没理会他的僵硬,把人擦干后就抱着回了卧室。
直白的话语如果真的发自内心,坦荡吐露出来时,也并没有想象得那般艰难。
在季酒宁刚醒来说出那句话时,楚云声确实冒出了一股火气。
他一看季酒宁的表现就知道,季酒宁恐怕根本没将他之前的话听进去半个字。
准确地说,季酒宁并不相信他。
面对自己可能舍弃他、可能因他为难的时刻,季酒宁心里认为与其听到被抛弃的结果,不如选择主动离开。这样因为知情识趣,不给他添麻烦,或许还能落得一点心疼怜惜,有个好些的结果。
而藏在这种种思绪之下的,是阴暗绝望,与冷酷卑微。
楚云声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说出要把他送走的话,那季酒宁绝对会给他来个当场黑化。
看这个有点恢复力量的意思,估计会大爆发,先干掉吸血鬼猎人协会,再把自己掳到深山老林,打断腿关进那个鸟笼里。
都是几百年的伴侣了,他还能看不出这张纯良的皮下是个什么吗?
楚云声从来不喜欢善于伪装,工于心计,且藏着偏执极端因子的人,但怀里这个人不同。
被关在地下室血腥实验十三年,换作很多人,可能已经怨天尤人,彻底疯魔杀戮,报复社会了。
但季酒宁没有,甚至他知道自己的危害,一直想要改变。
所以楚云声知道,即便阴暗情绪侵蚀如季酒宁,也拥有那份很多人都难以坚持的底线与原则。
绝望的泥沼中开出的靡丽花朵,他又怎能放开?
“先生!”
小吸血鬼被放到床上,终于回过神来,立马抬起两条腿勾住楚云声的腰,不让他走,有点红肿的唇翘起一点,低低地道:“先生再说一遍。”
楚云声把他塞进被子里,不理他。
季酒宁手指攥紧了床单,尖牙难耐地刺出来,眼尾飘着轻红,死死盯着楚云声,乖巧的伪装撕裂,靡艳的眉眼带出一丝妖异的锋利:“先生……先生说这些话,是会被我咬死的。上面和下面……都要咬。”
楚云声靠在床头,本来在解衬衣风纪扣的手停顿了一会儿,最后缓缓落到了腰带上。
床单全被鲜血和汗水打湿。
被恶劣地按在墙上逼着哭出来时,季酒宁感觉到自己幽闭的世界仿佛被豁然破开了一道缝隙。
从血腥初见、被囚笼中的夜晚,到针锋相对、试探妥协的口枷,再到温柔的喂食,细致的照顾,低沉诵念的文字,亲密无间的亲吻,刺破皮囊的阴暗,和最后,时至今日的逼迫与剖露。
季酒宁咬着楚云声的脖子,看着那张俊美冷漠的脸慢慢失去血色,变得苍白。
只要他再稍稍用些力,就能轻而易举地咬破这个人的喉管筋骨,将他彻底吸干。
他知道楚云声也能察觉到这股致命的危险。
或许他真的不是宠物,不是玩物。
他应该开始相信楚云声说过的喜欢和爱。即使他恐惧于这些东西之中可能掺杂的虚假。
尖牙克制地收缩回去。
季酒宁虔诚地吻着楚云声肩颈上沾染的血迹,喉间含着微颤的沙哑:“就算我是吸血鬼,我也会是一个很好的吸血鬼,我不会害人……先生,我不想走……”
敞开心扉的结果,自然是酣畅淋漓的满足。
第二天一早,两人之间不见半点昨晚的逼迫试探与剑拔弩张,小吸血鬼没了乖巧的皮,很有点霸道劲儿,就连楚云声重新给他绑锁链,都要多出一个枷锁来扣到楚云声的手腕上,放在昨晚之前这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
可谓本性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