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一路同丫头婆子们到了澄熙堂,觅秀替姑娘打起来内室的竹帘子,姑娘进去了,但她并没有进去,只同其他人一样等在门口。
章姑姑跟姑娘说话时,一般是不让她们伺候的。
帘子里的景象,她已经很熟悉了。座上的章姑姑叫她坐下,她落了座,身子却绷得很直。
章姑姑跟前的大丫头奉了茶后便退下了,她轻轻地揭开茶盏抿了一小口,低声道:“是蜀地的雪峰含翠。”
章姑姑赞赏地看了一眼她,旋即又拧起眉头来。“你品鉴的本事已不错,可却……”
她闻言,立即调整自己的坐姿,坐得笔直端挺,落落大方。
章姑姑摇了摇头,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关切道:“怎么出门连丫头也不带?散散心也该带个人的呀?”
她顿了顿,讷讷道,“姑姑,我只是,我只是有点紧张,所以想一个人出去走一走……”
章姑姑叹息道:“姑姑知道临近大日子,你紧张实属正常。只是这愈是临近献舞,愈要处变不惊。”
她掀起一点眼皮,看着姑姑,忽然又低了头:“姑姑,我害怕。”
她害怕,可是背里的缘由却决不能向其他人吐露一点点,哪怕是可以称为她恩师的章姑姑。
她甚至在懊悔,懊悔自己三年前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导致现今,她连睡也睡不安稳。
其实她也记不得自己做了怎样的事情,——贵人说是什么,那大约就是什么了,她倒不曾怀疑过。毕竟贵人那样的身份,怎么会来欺骗她这样一个没背景的小女子呢。
她三年前醒来的时候就躺在谧园的抱棠苑里,彼时,她就完全不记得前尘往事了。
只不过总会有些头疼,闪过些许记也记不住的片段。
贵人一字一字地告诉她,她欠了别人一命。
夜半她抚摸着自己心口上那道狰狞的伤痂时,时常觉得庆幸,庆幸她虽然欠了别人的命,却还可以苟活。
她只是想活着。
至于活成什么模样,却并不必太计较,似乎对于她来说,活着,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