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依然淡漠地掠过漫天飞雪,他们两个已经走了,他的心思便也一并消失。

他缓缓侧过半个身子,倚靠在了窗边,并不去看谢九霄手中端着的酒盏,轻笑声说:“这般好酒,喝的都是谢夫人的伤心事,在下心领了。”

谢九霄想起昨天夜里,茫茫人海,她一眼就瞧见这个白衣独立的青年,所以掳了来;鸾帐锦烛,金丝绣凤,熏了玉笼香的屋子里,他本也是迷昏过去躺在金和合鸳鸯衾上。

她方要靠近,那锦绣榻上白衣青年倏地睁开双眼,一个鲤鱼打挺便行云流水似的坐直了身子,他眼眸清明,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开口第一句便是:“九霄楼的迷药,原也不过如此。在下该称您九霄夫人,还是陈夫人?”

她当场便僵住,脸色变了又变。许久没有人提过,她还是“陈夫人”。

但她久经欢场,又怎么会随意地退缩,故而顺势坐在床沿边,试图勾搂住他,笑说:“倒是许久没有人提及老身那死鬼了……不过,我是谁那又有什么重要的?来这里的男人,起先都抗拒,后来还不是个个都巴巴地要追着我跑?嗯?”

那白衣青年却轻轻侧过身,轻轻道:“在下是有妇之夫。”

谢九霄道:“这里的有妇之夫多了去了。”

他眼眸偏回来,与她对视,毫无怯场,明明只是那一瞥,无形里却让她感到格外压迫,那是上位者多年位高权重所形成的威压,他淡漠又温和地只是凝视她,就几乎叫她也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他旋即又偏过头道:“在下开门见山罢;此来,在下要同谢夫人谈一桩生意。”

“生意?哦?”谢九霄来了兴趣,“来我这九霄楼谈生意?那公子不妨说说?”

他道:“九霄楼迷药的配方,还有谢家铸剑的配方。”

谢九霄脸色又变了变,但还是维持着笑意,说:“公子好大的口气!这是不传之秘,怎么能随便给别人?”

他便拿眼去瞧一盏立在远处的莲花灯树,亦浅笑一声说:“我自己也可以研制出来,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罢了。若是等到那一天,只怕,九霄楼再无秘密可言,我也不知道……九霄楼还能屹立在黎河不倒么?”

谢九霄压低声音道:“阁下是谁?”

他已下了锦绣榻,缓步至那盏灯树前,慢条斯理拿剪刀剪了剪灯花:“我是谁,这不重要。谢家愿不愿意站过来,才最重要。”

他抬起眼,说:“谢梧前几日已经卸任还田。这世上的事,可说不清。”

那消息的确早已传进黎河,谢梧是她四哥,位高权重多年,竟然一夕“被”致仕解甲,她自然要怀疑这是否乃是朝廷那边要拿谢家开刀。只这西北分明也局势紧张,此时攫夺老将权力并非什么良策,除非君上他要给朝廷彻底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