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奴婢见梅林旁边的上曲垣地方大,周围又栽了花木遮挡,是个不错的地方。”

小宛点点头。

她捂着嘴剧烈咳嗽了几声,顺着气,忽然看见路边一树明艳的朱砂梅。她蓦然想到该给衡无阁换一枝花了,便折下来一枝梅花,怀抱着花枝慢吞吞向那里走去。

觅秀便觉得姑娘这是很上进的表现。

姑娘也不知哪里开罪了陛下,这么多日也缩在沧海殿中一动不动。但她看得清楚,陛下那几日分明是着急得恨不能把管太医给砍了的,好在姑娘醒了。

觅秀寻思姑娘一定是为宫家小姐在同陛下赌气;但觅秀想当然地以为,姑娘这容貌何等熠熠明艳,再殷勤小意一点,哪个男人还会瞧别的姑娘了?

她想,陛下也不会例外。

姑娘这会儿开了窍,上进起来,她自然高兴。

觅秀自己想得天花乱坠,却压根不知道小宛只是觉得花枯萎了就要换,她自己做的事,当然要尽心尽力。

她对自己的义务还是认知得很清楚。

她怀抱梅枝缓慢到了衡无阁外,小内监觉得惊讶,也不敢拦,由她进去了,觅秀则等在外头。

她上了二楼,霁蓝釉天球瓶中的梅花果然早已枯死,她撅了噘嘴,男人都很不会装饰自己的屋子。

她将新鲜花枝插到瓶中,又照上回一样,铺好了被子,收拾了在衣架上的衣服,还有桌上笔墨纸砚。

这时,她动作却一顿,目光停驻在桌上半卷的一幅画上。

是一幅仕女图,但没有完成,才画到她的肩颈。

漆黑的发,乌黑的眼眸,殷红的唇瓣,还有簪在鬓边的一朵艳丽海棠。

这个人陌生而熟悉,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但她自己,从来没有穿过白衣。

画上美人嫣然一笑,星眸如闪,她情不自禁地想伸手摸一摸,——摸一摸那幅画上极其用心的每一笔触。

连一绺发丝都精致得无可挑剔,连海棠花上缀的露珠也栩栩如生。

这是他那个心上人,死去三年的心上人。她茫然地想到,既然这样喜欢,三年前为什么要杀了她?

他的心中大约有一千一万样更重要的东西,而所谓“喜欢”,只是他闲暇余时可供拿出的消遣,一如端放于窗台的那只霁蓝釉天球瓶,只是摆在那里,但若哪天它摔下窗台碎成粉土,也许仅能获得一二叹息,别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