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很多时候不作死就不会死。
她练了上半场以后歇息的时候,看到那一片梅花桩时, 突然技痒难耐——那种感觉就像是, 一位闻名于世五十年的老夫子突然看到三岁小孩不会念“天地玄黄”四个大字的时候迫切想要教他认字, 又好像是卖一辈子猪肉的屠夫乍看到一头扭动得非常灵活的黑猪蠢蠢欲动。
总之她也蠢蠢欲动, 那片梅花桩在她眼中闪闪发光一样,她就搬来两块石头垫在脚下,爬到桩上去。
可是这片梅花桩跟她预想的不一样,有的桩实,有的桩虚,比如她本来跳得好好的,转身踩上一根桩时,那根桩直接陷了半截下去,吓她一跳,以至于她重心不稳从桩上摔了下来。
倒幸好她身子还算灵活,勉强勾住了桩身,这才只是扭到了脚。
太倒霉了,她心想,果然很多设备需要在专人指导下正确使用。
她坐在木低台沿边,解开鞋袜,一边揉脚踝一边叹了口气,这下半年简直多灾多难,光是腿脚受伤,已不下三回。
她便只好坐着发了会呆——脚痛得一时走不了路了,总不能把剑当拐拄着吧,那也太暴殄天物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深切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思,就在她刚扭了脚后,冬风凛冽刮来,细密雨点飘至,片刻滂沱,她抱着头大呼倒霉。偏偏上曲垣是片开阔的空地,压根没有遮雨的地方。
因为练舞,她连披风都没有披,现下只有抱头乱窜。
她想这雨估计要下很久了,还是趁雨没有下特别大的时候赶紧回去,最好能碰见前来接她的小机灵鬼觅秀。
她抱头窜出了上曲垣。
脚痛得她走得十分艰难,冬天寒雨浇身,她已可以想象自己又要着一场风寒,卧床许多日的景象。
她沿着湿漉漉的卵石小径乱窜,有时没有看前头的路,就会猛地撞上横斜的梅花枝,撞得花枝簌簌,她揉一揉额头便继续跑。
齐如山察觉到侧面好像有动静,困意消弭了些,正起身子,偏头望去;不单是他,亭中另两位也听到了有脚步声,下意识地都看过去。
在纷繁梅花之间,萧瑟风雨里,有令天地黯淡的颜色也倏然一亮的一抹红,红得仿佛千万树梅花也不及那裙裾一星半点。
以及飘曳在其身后的那一段霞练般的红丝带,于狂风骤雨中剧烈飘摇,勾动着某些人的心弦。
那道影子愈加地清晰起来了,隔着参差横斜的梅花,红雨零飞之际,齐如山揉了揉眼睛,低低念了声:“夫人?”
有玉棋子被掷回了棋盒的清脆声响,宫殊玉看向姬昼,敏锐发见他眼前亮了亮,便已知道,陛下连续多日以来在等的人,终于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