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化殿前四十九级台阶两侧,立定满朝文武,满座衣冠胜雪。素服赤带,这是晋国每逢祭祀时的装束。

所有人目光端正严肃,等待着什么。

那薄家上下从钧武侯到旁支孙辈的幼儿,全已在此。天际浓云滚滚,显见不久将有一场暴雨。

陆沧负甲拾级而上,站在第二十级的宽阔平台上,启声道:“臣不负陛下重托,已清剿逆贼,上下共计一百二十六人。”

天地闷热得厉害,风刮得急,带着蒸腾暑气。

陆沧说罢,麟化殿中门敞开,从幽谧门中缓缓踏出一位琼枝玉树般的青年。

青年白衣如孝,衣袍在这雨前急风里猎猎,看不清他的眉目,但依稀可辨是一副极好的容色。

肃立在殿前,不动如山。

他稍抬起眼,立在高处,可以望到无尽远的天边,浓云滚滚而来。他也在等人。

不多时,众人便又见从左侧宫道上押来两个人。

一个是薄太后,一个是平昌侯。

薄太后远没有往日那样精致的妆容,甚至也是这样一袭素净的衣袍,这是他对她奢靡一生却落得个潦倒结局的羞辱。她在所有人的寂静中,笑了又笑,惨厉凄凉。

“你蛰伏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吧?”

“姬昼。三年前哀家就问你,可是要亲手杀了你的母亲,今日,哀家再问你一遍,——你站在这里,是要亲手杀了你的母亲么!你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天下之大不孝么!”

她尖利质问,一时满场静默,只从四十九级台阶上传来一道居高临下的轻笑:“母亲?延介二十二年夏,母后和先王做过什么,难道真的以为世人不知神鬼不觉?”

一个女子站出来,低眉敛目,跪拜行礼后站起来,面朝薄太后,说:“民妇韩氏。”薄太后脸色登时一变:“你……你不是死了么!”

韩氏微微一笑:“托太后的福,民妇苟且偷生二十余年。今日,正是要揭发——延介二十二年六月初,先庄王逼迫民妇,将先惠王的公子寻与太后您所诞的公子昼交换。时逾多年,民妇一直惴惴不安,行此不仁不义之事,常恐遭受天谴。今日终于一吐,民妇死亦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