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如果不是为了他治伤,如果不是请大夫的开销、抓药的开销,她不会卸下她娘亲给她扮丑的妆容,去求鸨母说她可以卖笑赚钱。
难道她整夜整夜得给那些人跳舞作乐,是为了荣华富贵?
他却嫌她脏。
直到此时,她终于心如死灰。
大抵是某种信念所支持,她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子,在所有人的目光里,一步一步登上台阶。
她好像走了很久,才能够走到他的面前,她伸出手:“玉佩还我。”
她看着他,眼中忽然也能够如同他一样沉静,她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总是那样沉冷无澜,因为他早就不喜欢她了,早就不要她了,这许多种种,都是在骗她的戏码。
她的身死于三年前的秋夜,她的心死于三年后的盛夏,这三年,如同一场大梦,如露如电,终于结束。
他说:“你是说这个?”他握着一串玉佩,是仙鹤戏鹿,她便想到他在高塔之前就知道了真相,一切怀惘都是做给她看的,包括佩戴这枚玉佩亦是。她怎么反应这么迟钝,她怎么这么笨啊。
他嘲讽一笑:“它留在我身边,就是时时提醒我你做的那些恶心的事。”说着,他扬手,不知将玉佩抛去了哪里。
她淡淡转身,缓缓下着台阶,在二十级的宽台上她顿了顿,半侧过头,没有看向他,也没有看向人,说:“如果有得选,我宁可喝下忘情水,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如果能够重来,我当年不会信你说娶我为妻的鬼话。……如果能够重来。”
暴雨还没有来,她的话音很轻,被风卷去,了无痕迹。
——
判决是,流放南方。
她不得不也恶意地揣测一番,是因为在南方她容易水土不服,过得凄惨,才把她流放到南方蛮荒之地么?
她回到沧海殿,将一切都整理成她没有来过的模样,换下她的这身华贵的铢衣,叠起,放回衣柜。摘下雪芙蓉的簪花,收进妆奁。
她换回自己来到大兴宫夜晚的那一身红裙,不再为人妇不再挽发髻,她只用红丝带系了个简单的蝴蝶结。
她在后花园中点了一把火,将她八个月所抄的一千本金刚经烧成灰烬,眼前大火肆烧,将暴雨前昏暗异常的天地燃得明亮了些。
熊熊烈火烧在她的眼底,迎着火光肆虐,她眼里几乎再也没有泪水可以流。
一切的真相是这样残酷地摆在她的面前。当她的梦破碎,原来是这样的结局这样的下场。
如果可以把脑子丢进火里一把烧光多好,她这么笨,她被骗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自己可太蠢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支瓷瓶,瓶中解药她没有吃,管太医说配不出来这种药,有许多药材实在稀罕。而她再苟活三个月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最多不用七天,她大概就会死掉,死在流放的途中,抛尸乱葬岗上。史上下落不明的美人多被掳走,可她却死得这么凄惨,实在是给美女圈子丢脸。
她也将瓷瓶丢入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