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琅冷峻眉眼微微一蹙, 几踏步就来到了床榻边,护到小宛的跟前:“三更半夜,晋王到这里来做什么?”
小宛握住他的手,身子因为刚刚情绪激烈还在起伏, 垂着目光, 但仿佛找到了倚靠,低声说:“哥哥, 幸好你来了……”
他们望向姬昼,被那盏宫灯照亮过后, 她才惊觉原来刚刚隐约的水光并非她的错觉。这样冷血薄情的人,做戏却做得这么真,若不是她知晓他的演技, 怕也要被他这番“真情实意”欺骗。
“我——”他或许并不知道怎么措辞, 刚犹疑着发出一个字音, 叶琅冷哼了一声, 打断他说:“我也是才知道, 原来你就是小宛那个忘恩负义、薄情寡幸的前夫。但——这些业已结束,小宛往后与晋王没有任何关系。事不过三, 若你再来, 休怪孤不客气了。”
他有些摇晃地站起来, 面色颓唐, 眉头紧蹙,仿佛遇到了他平生难以解决的难题,她还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
记忆里哪怕是再怎么难的难题,他也从来眼神坚定,仿佛可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只是现下,她望到那里有一点颓败和迷茫,后悔。
“……是我忘恩负义,是我薄情寡幸。”他的嗓音有点低哑,恍似薄暮残阳,“有些错一旦铸成,再也无可挽回,我原以为你不在了,我连弥补也弥补不了;可如今你还在人间,我还能够遇到你,我只想尽我所能竭我之力,可以,可以……”
他的话尾音染上弦断般的轻颤。
他的目光哀伤,像打碎了一地月光。
后悔?她又茫茫然地想到那个她还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六年前他刺下那一剑后,他后悔过么?她也茫茫然地记起了稚水阁里废太后和三公子的对话。
落子无悔,他布下棋局,从未后悔过牺牲她,不是么?
她的眼神坚定了些。
不要再被他骗。
人,不能在一个坑里跌倒三次。
“是不是我没有死掉,你觉得你的那些累累劣迹还有人知,所以还来纠缠我,还想要弄死我?”她的目光虚无落在了锦被上绣的白鹤上,淡淡说,“我还在人间,你觉得不可置信,你觉得我应该死在晋南,以你预料的凄惨的方式死在晋南蛮荒之地,最好挫骨扬灰在世间荡然无存,带着所有秘密和骂名死去,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