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也好,恨也好,都随风去了。
她来曲水之前,心里就想得很清楚,这辈子她也许还是栽在他的身上了,栽了一次、两次、三次。
命运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她毕生的梦想原来以为破碎,可现下竟然一件一件地又实现。
有些心愿,你要说给神明,神明未必能实现,她明白了为什么盈光寺里他说,“要说出来才会灵验”——
他藏得太深了。她要是笨一辈子,岂不是一辈子都不知道。
人,总是不能太笨的,也不能太聪明。
他一怔,但是心间不知有什么在滋长,什么在发芽。仿佛连冰冷的冬日,亦不足以阻拦他心底的某种希望破土生长。
摧折一个人的骄傲,原有无数种方式,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怎样死去。带着满身荣光地死去,还是带着满身耻辱地死去。
守住一个人的骄傲,也许只需要,所爱的那个人轻轻地抱一抱他,说,“不会不要你。”
他喉头一哽,嗓音喑哑:“哪怕我要败了,在千年万年留下,穷兵黩武的声名?哪怕我困在这里,已经穷途末路……?哪怕我,……”
“你要这样问那就没意思了,那我走了。”她嘟着嘴打断他,心知这种诡计多端的男人,哪里能轻易地就败北。
他顺着这声音,轻哂着牢牢地从背后把她抱在怀里,用力地收紧胳膊,仿佛要把她永远地固在他的怀中,永生永世都不再放手。
“就……那么相信我?”
半夜时分,他还是觉得不真实,从睡梦中醒来,侧过脸,摸索着摸到她的脸上,摸了摸她的眼睛。可以想象她此时一定睁开了乌溜溜的眼睛,含嗔望他。
她原本也不知,他的心里还会有紧张的情绪,现在感知到,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笑一下。
他似的确听到她的轻笑,接着的一番话叫他觉得他得对她刮目相看了。
她头头是道地说,“唔,虽然我们身在局中,看似被困在渭陵曲水一带无法破局,但……这次拨的三万人却是黎河的三万人,没有从更近的晋南调用龙骧军。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那晋南的十万龙骧军又做什么用处呢?自然是用来做后援的。所以,别的人不知下一步棋在哪里,自然会以为这是末路穷途。”
这前半,她是听小呆巴巴地跑过来跟她说的。还有后半,她话到喉头,却生生打住。那人从绛都给她寄了一封信,言道陛下密信八百里加急送到绛都交代后事,她若再不前去,就真的再也看不到他了。
她才知道,天下人所谓他陷入的困局,原是他为护晋国百年昌荣的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