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郁老师?”场工小哥发现她停下来,回头问道。
郁菲张了张嘴,仍想为柳知夏证明些什么,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我想起来自己落了些东西,你先走吧。”
她说完转身就走,根本不给对方留说话的余地。
她不能为柳小姐辩解,还不能避开这个诋毁她的人吗?刚好,还是个对她有些崇拜的人。
郁菲心里微微有些爽快,得意了片刻,又开始茫然。
她在爽快些什么?
没等她想清楚这个问题,她又一次碰见了柳小姐。
轮椅上的柳知夏此时正被陈菀推着前行,打对面走来一个拿着工作证的女人,似乎在找什么人。
柳知夏开口和她打招呼道:“梁姐,找谁呢?”
“投资人爸爸送来个漫画家,说是来取材的。我之前还以为她是哪个小领导带进来看热闹的,把人家怠慢了,这不,现在亲自赎罪来了。”被叫做梁姐的人一脸无奈地解释着,见到郁菲从拐角处走来,当即换上副热切的表情迎了过去。
“郁小姐,可算找到你了!”
郁菲被她吓了一跳,缓了缓才想起来她是方才给自己办手续的女人,于是道:“你好,还有什么事吗?”
梁姐脸上堆笑地说:“你的工作证办好了,想着你应该还没离开,所以给你送过来了。”
“不是说明天才能做好吗?太麻烦你了,其实你可以打电话通……”郁菲话没说完,忽然看见那个“菀姐”推着柳知夏走了过来。
她背后一僵,像是一只奔逃中的兔子,好不容易放下心来的时候,发现狼群又一次来到她面前。
柳知夏没说话,倒是陈菀惊讶地开口道:“这不是刚才那位小姐吗?梁姐,原来你在找她啊。”
梁姐热络不减:“你们认识啊?那真是太巧了。”
走廊中,郁菲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和柳小姐解释这件事。
“你和投资商认识?”沉默着的柳知夏忽然问道。
郁菲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柳知夏心里咯噔一下,也就是说,自己之前的示好,有可能被对方当成了故意套近乎。
她身后的陈菀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得这个倒霉玩意儿总算争了口气,还和投资商扯上了关系,于是笑意盈盈地道:“原来你们认识,不好意思啊这位小姐,刚才我不知道,还误会你了,真是抱歉。”
郁菲摇摇头说“没事”,想了想,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轮椅上的柳小姐,四目相对,先移开目光的却是柳知夏。
“菀姐,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去吧。”柳知夏偏过头,不自在地盯着墙角说。
陈菀哪能放过这个好机会,在背后狠狠戳了下她的后背,又对郁菲道:“对了,我听梁姐说你是来取材的?刚好我家知夏事情不多,可以让她带你,也好有个照应。”
梁姐觉得这法子可行,柳知夏毕竟是正儿八经的签约艺人,让艺人带着这位投资商关系户,总比把她随便扔给一个场工关照强。打定主意,她帮着陈菀劝道:“这主意不错,知夏前两天就进组了,对组里环境还挺熟的,有她带你我也放心。”
“我……”郁菲觉得话说到这个份上,自己再不答应下来可能会让柳小姐下不来台。正打算同意的时候,却见柳知夏摆出职业化的疏离笑容,说:“我腿脚不方便,还是换个人带她吧。”
☆、07
陈菀快要被这倒霉玩意儿气死了,一旁的梁姐也傻了,尴尬地看向郁小姐。
然而郁菲本人没有露出她们想象中的或尴尬或生气的表情,她在发呆。
柳小姐刚刚说过的话在耳畔不断回响,郁菲不愿承认,却又不得承认——她在直截了当地拒绝自己。
所以,她之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当着外人面的客套吗?只有自己傻乎乎地当成了真话,还纠结着要如何回应对方。
郁菲觉得自己仿佛在大庭广众前被人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这火辣劲儿从脸上传到心里,烧得她恨不得立刻在原地消失。
对面的柳知夏见她变了脸色,想到周姨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一时间有点后悔。
她说得太过了吧?可是……她实在不想让郁小姐误会自己的接近是别有目的啊,倒不如推掉这个任务,以后有机会再说。
不过周姨说郁小姐心思很细腻敏感,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在多想了,那她现在是不是应该道个歉解释一下?
柳知夏琢磨的工夫,只见脸色苍白的郁菲从梁姐手里接过工作证,身子摇晃了下,道:“嗯,不麻烦柳小姐了。我先走了。”
她以逃亡的速度离开现场,手控制不住地做出握拳动作,也许是奔跑得太匆忙,右手竟然多做了一次动作。
强迫症再次发作,右手多做一次动作让她觉得自己全身都在扭曲,那种痛苦与难耐折磨着她每一根神经。她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企图变得清醒一点,然而生理上的疼痛并没能战胜精神的苦楚,她几近窒息地大口呼吸着,像一条濒死的鱼。
迷蒙间,郁菲看见远处有卫生间的标识,便立刻冲了进去。将自己关在相对安全的狭小隔间中,她深深呼吸几个来回,总算冷静了一些。
放下马桶盖,她双手抱头地坐在马桶上面,大脑中开始反复回放着刚才那尴尬的一幕。
她想要从这可怕的循环中逃离,却一次次清楚地看见柳知夏疏离的笑,听见她之前说可以在剧组带自己的那些话。
到底什么才是真的?她所存在的这个世界,为什么总有人违背着自己从前说过的话?
说下个月回家陪她去游乐场的人,躺在一方白布下再也没有醒来;说要保护她的人,用最龌|龊肮脏的方式伤害她;说把她当朋友的人,会在背后传谣说她是个不要脸的biao子;而现在,那个说愿意陪她熟悉剧组的人,也换了一副陌生面孔,拒绝与她接触。
郁菲将头深埋下去,久久没有动过一下。直到又有人走进卫生间,她才缓慢地抬起头,盯住门板上贴着的“来也匆匆去也冲冲”。
外面进来的两个女人,走路声音很轻,应该是穿着平底鞋,看样子是需要四处奔劳的工作人员。因为卫生间只有两个位置,郁菲思考着要不要出门给她们让出地方,刚要站起来,忽然听见一个人说:“你刚才看到了吗?柳知夏她经纪人都要气疯了,问她为什么不去抱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