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2 / 2)

顾沅听到崔太后的话,心下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愈发恭谨,站起身,弯腰垂头道,“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崔太后见她态度端正,进退得当,也不好多说,又叮嘱几句,便叫她退下。

当日傍晚,裴元彻回到凤仪宫,拉着顾沅的手真心实意的夸了她一通。

大意是这半年来多亏她监管朝政,不但英明妥善的处理了几宗大案,还颁发了一些利国利民的法令,就连一向觉得妇人只能身居内围、掌管内宅琐事的丞相都夸顾沅淑德含章、明察善断。

顾沅不敢揽功,何况她也没觉得这些有什么。不过她在盖下每个玺印前,都会下意识换到裴元彻的角度去思考这件事,若是裴元彻在,他会如何处理?

经常这般想了,她心里也就渐渐有了决断。

多年后,当顾沅成了顾太后,每当宣帝有难以决断之事去垂问她的看法,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她最初对政治的敏锐和见解,都是基于裴元彻对她潜移默化的影响,她远比她想象的更了解他。这些都是后话,暂按不表。

且说皇帝回宫后,朝一切也渐渐恢复原样。

十二月初九,被裴元彻抛在洛阳的那一支队伍与大部队会合,一同班师回朝。

长安明德门大开,朱雀大街两边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百姓们载歌载舞,欢呼庆祝,喜迎接凯旋归来的将士们。

是夜,皇帝设宴,犒赏三军,武百官同庆。

步入十二月下旬,新年将至,朝廷各部也都开始封印,迎接年假。

按照本朝法令,元正有十日假,从腊月二十三至正月初三。官员放了假,朝廷政务虽少了些,但年底各种大祭小祭、大宴小宴,让皇帝颇为费神,顾沅作为皇后也不轻松。

在万象更新的忙忙碌碌,总算迎来了启新元年的最后一日。

这日一大早,裴元彻就将顾沅连人带被子的抱了起来。

顾沅一开始还以为她在做梦,直到马车粼粼行驶,她才从迷迷糊糊的困意陡然惊醒,裹紧身上的被子,惊讶看向面前的男人,雾蒙蒙的眸满是迷茫,“这是要去哪?”

裴元彻看她裹着被子探出小脑袋的懵懂模样,只觉得可爱极了,长臂一伸,将她搂在怀揉了又揉,在她涨红着小脸要凶他之前及时收手,扬起眉梢,语气愉悦道,“带你过除夕。”

第114章

马车粼粼驶出巍峨的朱色宫门,大街两旁的叫卖和说笑声潮水般涌入车厢,一派浓厚的新年氛围。

顾沅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目光微愣,竟然出宫了?难道他要带她回娘家?可她人还裹着被子,披头散发,甚至还未洗漱,这副样子回国公府,怕是要将父母亲给吓坏,以为她被皇帝给休弃了。

放下车帘,她转脸看向淡然闲坐的裴元彻,还是压不住疑惑问出声来,“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裴元彻知道她的倔性子,只好如实道,“去骊山行宫泡汤泉。”

“骊山行宫?”顾沅惊讶出声,见他神色自然并无半点玩笑的意思,两道柳眉蹙起,轻声道,“可夜里不是还有宫宴么?难道现在去了,再在天黑前赶回来?”

“那多折腾,难得去一趟骊山,得多住几日,好好放松才是。”

裴元彻提起红泥小炉上的短嘴茶壶,沏了两盏热乎乎的茶,白色雾气氤氲着,清新的茶香立即溢满车厢。

他修长的手指端起一盏,递到顾沅的面前,“喝点热茶润润喉。”

顾沅接过茶盏却没喝,裴元彻看向她,问,“怎的不喝?”

顾沅颇为郁闷的乜了他一眼,“还没漱口。”

裴元彻微怔,摸了摸鼻子,道,“朕看你睡得那么香,就不忍叫醒你。本想着你在马车上还能多睡会儿,没想到你这么就醒了,是朕的疏忽。你先用杯茶水漱口,再睡一觉,朕让他们些赶路,等到了骊山,再让宫人伺候你梳洗。”

人都已经在马车上了,顾沅还能说什么呢?她端起手茶盏,垂眸看了一眼,有一瞬的沉默。

百两黄金一两的雪峰翠顶,竟然用来漱口,虽然他家里的确有矿,但这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

顾沅放下茶盏,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向裴元彻要装清水的水囊。

裴元彻拧眉,“水囊里的水是凉的。”

顾沅不以为意,接过水囊,拿了个空茶杯倒满水,简单漱了个口,又拿帕子沾了些水擦了一遍脸和手。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十分娴熟。

见裴元彻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顾沅迎上他深邃的眸,淡声道,“去年逃跑的路上我经常这般洗漱,当时一心只想着跑远些,路上也不敢多停,所以很长一段日子都是在马车上过夜,条件简陋,能有点水洗一下就很好了,哪里还有那么多讲究。”

听到她这话,裴元彻神色一滞,捏着杯盏的手指也不禁收紧,指骨关节处泛着微微的白。

须臾,他缓缓抬起眼,沉声唤她的名,“沅沅,朕……”

顾沅一看他这神色便知道他要说什么,忙打断他,语气温和且平静,“自责的话就别说了,那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多说无益,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朝前看?”

说罢她捏了一块糕点吃了起来,换了个话题,“你真打算就这样跑去骊山?除夕宫宴暂且不说,那明天的大朝会呢?”

裴元彻道,“除夕宫宴让母后带着宣儿出席便是,明日的朝会,朕半夜赶回也是来得及的。”

顾沅很不理解的看他,这大冬天的他跑来跑去不嫌累,不嫌冷?

裴元彻见她直直的看着自己,以为她在担心另一件事,便握住她的手道,“朕一忙完大朝会,立刻就赶回骊山陪你,不会让你久等。”

顾沅本想说她不在乎这个,视线落在他紧握着自己的手,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多说,只缓声道,“我还想再睡会儿。”

裴元彻眉眼舒展,说了句好,长臂一伸,直接将她揽入怀,“靠在朕身上睡,就像去年回长安的路上那样。”

顾沅顺从的靠在他怀,脑袋在他温热的胸膛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角度,轻轻阖上了眼。

裴元彻往上扯了扯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又低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睡熟了,这才从桌案边抽出一卷书,神态自若的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