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轮到仲简闭上眼睛。
如果可以,他宁肯掉头就去沙场,去面对黑云一般的敌人,去厮杀,去呐喊,孤身一人,去到荒原残血的绝境。
也不愿对着恒娘,说出最后这句话。
“恒娘,中宫请旨,廷议之后,一旦盛明萱胜出,周婆言交由她主持。”
——
楹外斋得到宫中消息,侍女们收拾好东西,闭锁门户,几辆大车,装了她们回宫。
恒娘与她们一一告别,见到她们慌乱神情,心头一点点往下沉。
等楹外斋人去楼空,恒娘对着那扇上锁的黑漆月洞门,不声不响,伫立了好一会儿,方决然反身。
仲简陪着恒娘走在路上,看到各处都有学子们穿戴严整,三五成群,高声议论。
这才想起,今日正是私试的日子。按太学制度,十月私试,该是考经义。
听他们的议论,本次是胡祭酒亲出试题,考的是易经:坤道其顺乎。
太学生个个都是聪明人,早已从诸大报最近的动向中嗅出不对来。
更有消息灵敏的,一早打探出圣恩令的消息,知道了东宫与门下省这番交手。
胡祭酒的态度更是早已在太学学刊的文章中展示得一清二楚。
众人做文章,自是紧扣当下热点,围绕女子之学进行阐发。
这会儿正是傍晚,私试陆陆续续结束,各斋学子从考堂出来,说起自己的文字,得意着有之,懊恼者有之,更有彼此探问观点的,各处人声喧哗。
便有许多声音钻入恒娘耳中。
“诸位听我说,我这番破题必定挠中祭酒痒处,定然名列榜前。坤道,地道也,妻道也。世间妇人,不当为人、物之先,必待乾阳之男子为其主宰,方保顺遂不殆。”
“尚不甚妙,尚不甚妙。我这个更好。归妹,女之终也。女者为柔水,无根之人,必得男子,依附而归之,方算恒久归宿。”
“我说诸君,读近日报纸乎?离题万里,还敢说挠中祭酒痒处。这只怕挠的是祭酒的脚丫子——一脚踹翻诸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