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简走在她身边, 闻言看了她一眼。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没有想到她有勇气说出来。想了想, 没有回应。
沉默着, 等待着。
恒娘依旧看着前方, 带着苦笑,缓缓说着:“仲秀才, 你一定看出来了。我为着保全周婆言, 欺骗他,利用了他的善良。”
“盛家娘子赢了廷议,周婆言会成为对她的奖赏。盛家娘子输了廷议, 圣恩令被阻, 之前的若干努力都成了流水。”
“只有一个机会, 能同时保全周婆言和圣恩令——那就是, 我也与她一道,站在大庆殿。”
“阿蒙曾经问过我, 若是圣恩令通过,我想要什么样的奖赏。我此刻已经想得清清楚楚,我不要金银赏钱,不要别的什么,只要我的周婆言。”
仲简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似有无限感喟:“你的周婆言,却要你去拿诺大功劳交换。”
恒娘想了想,怅然道:“你以前说,贵人不都是阿蒙这样。我有些明白了。那本是我的周婆言,我付出了那么多心血,贵人们却只要轻飘飘一句话,就能从我手里夺走它。”
仲简也看向前方黑沉沉的路面,淡淡道:“生杀予夺,在他们,不过一念之间。”
恒娘沉默一会儿,觉得这个问题说也无用。
把话题转回圣恩令上面:“詹事学识渊博,让他出席廷议,一定比我更有胜算。我却故意拿话打动他,让他心有不忍,意志动摇,将机会让与我。”
“我说那句话的时候,心里忍不住使劲唾弃自己,薛恒娘,你在干什么?你在撒谎,你在欺骗,你在利用别人的好心。”
不知不觉停下脚步,站在无人的路上。垂下头,手掌捏紧。
夜色深重,看不清她神色,只能听到一串冷语,从她咬紧的牙齿缝里迸出:“薛恒娘,你在拿圣恩令做赌注。你在兰姐儿的坟前说的话,都成了放屁。”
仲简也停下脚步,沉默片刻,终于出声:“恒娘,你最终决定保周婆言的理由是什么?”
理由?她抬起头,看着仲简。是呀,理由呢?理由是什么?
夜来刮着北风,她却一点也没觉得冷,肌肤起着颗粒,心头却滚烫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