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真是极为可怕的一件事。无情如此,才没有丝毫弱点可攻。
苏尘儿不愿再呆在玉榻上,也下了来。只是她并不出房,而是开始随便转悠。
玉榻旁有一张檀木案几,后面则是一个书架,想来是那人平日读书所在。书架上的书,也皆是各种各样的医书。有很多甚至是手札和孤本。苏尘儿随意抽了一本手札,好奇地坐在檀木椅上翻看起来。
手札上的字迹锋锐如刀,苍劲有力,应是一个有一定阅历之人所作。上面记载了许多偏僻药理,下药也十分重,常以以毒攻毒之法解寻常棘手之病。苏尘儿看着看着,眉头便不由得轻轻皱了起来。她略同药理,自是看得出,那些药虽下得重,然的确是难得的另辟蹊径入手,应该也是疗效显着。但同样的,副作用也不少。很多都是以缩短人的寿命为论的。若非心智足够狠辣决绝,想必是无法从这些角度来看待问题,想出这样的法子。
坐了许久,苏尘儿的眼前字迹忽然模糊了一瞬。
苏尘儿摇了摇头,想要摆脱这样的状态,却陡然发现,自己的双腿无法移动,失去了知觉。
正在她脸色微变之际,华以沫已踱步进了来。
苏尘儿望向华以沫,脸色有些难看,手撑着自己的太阳穴。
渐渐地,头上的刺痛感越来越重,眼前的人影开始摇晃。
华以沫望着眼光有些涣散的苏尘儿,也不开口,径直走到了对方前面,然后伸出手探在了苏尘儿的脉上。
“药性比昨日浅了些。看来那药维持的时间仍无法超过三日。”华以沫沉吟了一番,方道。
苏尘儿也明白过来是昨晚的药效并未完全褪去。她冷冷地望着华以沫,牙齿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因头上的疼痛而发出□声。
华以沫却饶有兴致地抬起头来,落在苏尘儿身上。
那瘦削的下颔上渐渐积了汗,唇色被咬的鲜红,细眉下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仿佛藏着无数个欲语还休的故事,深邃得让人欲罢不能。鼻梁单薄,温润眉眼却带了疏离的气质。而此刻,眼前的人儿只是沉默着瞪着自己,也不说话,眼底情绪翻滚,面上虚弱也随之浮上来。
仿佛一朵风中摇曳着的,柔软又坚韧的广玉兰。
华以沫看着忽然有些失了神。脑中浮现出久远时间里的一幕画面。
同样虚弱又故作坚强的女子,躺在病榻上,对她柔软微笑。
那微笑,最终都沉淀在了厚重的时光尽头。
“主人,主人。”阿奴人未至,声已到。
华以沫从思绪里回过神来,望了眼双手死死紧攥的苏尘儿,然后淡然地起了身,望向阿奴。
“何事?”
“鬼医窟外来了许多人。说是……来要回苏尘儿。”阿奴的声音渐渐在华以沫冷下来的脸上低下去。
“噢,是么?”华以沫沉吟了番,忽轻笑起来,“正好,你便同我出去瞧瞧。”
言罢,转头又淡淡瞥了眼眉头死锁,趴伏在案几上强忍疼痛的苏尘儿,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阿奴脸上的同情一闪而逝,而后连忙跟了出去。
“主人……苏尘儿不会死罢?”阿奴有些担忧地问道。
华以沫的视线落在阿奴身上,褐色眼珠淡漠得没有任何感情:“你问这作甚?”
“咳咳,阿奴只是随口问问。”阿奴连忙道。
华以沫的脸转回来,淡定地往前走着。顿了顿,才低声道了一句:“这般有趣的人儿,我怎舍得让她死。”
声音虽低,离得近的阿奴还是听到了。她下意识地望向华以沫的侧脸,正瞧见那唇角浅浅的弧度,心里忍不住猛地打了个寒颤。
“少爷,你身子还没好透,先去轿中休息罢。待人现身再出来不迟。”一个人出口劝道。
“无事,咳咳。”阮君炎的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鬼医窟的洞口,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对方看少爷这般倔强,只得轻轻叹了口气。
阮君炎是昨日醒来的。
他醒来时,身上毒素已经解得所差无几。睁眼便瞧见茜妹的身影。
风茜的眼底划过一丝亮彩,连忙往前探过身子,一手已握住阮君炎的手,问道:“炎哥哥,可有哪里不舒服么?”
阮君炎艰难地摇了摇头,刚想开口说话,却觉得喉咙干涩,竟一时无法出声。
风茜似看出了阮君炎的困境,连忙说了句“我去取水”,便从床边的桌子上倒了些茶水,一手扶了阮君炎,一手往阮君炎唇边递去。
阮君炎伸出手,想要接过风茜手中的茶杯,怎料风茜埋怨道:“炎哥哥,你刚去了毒,便让我来罢。”
阮君炎望着风茜有些消瘦的脸,也不好再拒绝,何况自己手的确有些使不上力,只好点了点头,就着风茜的手喝下了茶水。
温热的水滑过干涩的喉咙时,一时如甘泉润旱。阮君炎顿时觉得好了许多。
“我中毒了?”阮君炎望着风茜,皱着眉细细想了想,只记得当时拜堂时腿一软,似乎便晕厥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嗯。”风茜点点头。
阮君炎的眉皱的更紧了。
“这里是在哪里?”
风茜正要开口,大门已经被推了开,与此同时一个男子的声音笑道:“阮公子可算醒了。这里正是在下舍下。阮公子近日便在此由在下解毒。”
阮君炎的脸色缓和了些,然后床前便站了一个面容坚毅的男子。
“多谢。不知怎么称呼?”阮君炎礼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