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剑的手,用了比平日多了几倍的气力,方才勉强保持了平稳。
然后是越来越多的画面,在白渊清醒的脑海里盘旋,堵得水泄不通。
初见时,那张魅惑的脸上尽是妖娆笑意,在酒席上谈笑风生。那眼角上挑的风情,宛若忽然间春风吹开了万树的梨花。夺目不可逼视。
像是一个妖精。
也许的确是个妖精。
再见时,是当街遇见一男子欺压妻子,女子与自己相撞时鼻间印象深刻的淡淡香气。微甜。而下一刻,自己惊觉玉佩离身,只一回想,心里已笃定是她。然后便是孤身追赶。
在雪影剑法里翻飞若蝶的红衣女子,艳丽惑人,一抬手,一投足,皆是万千风情。即便在自己手中吐血的时刻,也丝毫不减那明亮色彩,反而平添了分楚楚动人。
以及,百晓楼里……那突如其来的吻。
滚烫得让人无法反应。
有那么一瞬间,白渊的脑中陷入一片空白。
然后轻易便将自己放倒。即便身上染了重伤。
妖女灵岚。果然……名不虚传。
可是一切又扑朔迷离得让自己摸不透。
那一身红衣明艳的女子,摇身一变,竟成了神秘的噬血楼楼主。
在百晓楼几次三番救下自己。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
甚至……为什么在看到她伤在自己手中的时候,自己竟会觉得……悲伤?
白渊的手隔着衣衫放在了怀里的蓝册上。
那本薄得只有几页的册子。她为何要来夺?还有那已经被自己忘记由来,却被自己下意识珍视的玉佩。
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白渊咬了咬牙,深深吸了口气,抬头望向天际的月亮。
也许……等明日看了这蓝册,便会有答案了罢。
同一时刻。
月色明朗。星辰闪亮。
将女子漂亮凤眼里晕染开来的哀伤照得清晰。
有酒瓮落地,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楼主。你白日方才受了重伤,真的不能再喝了……”
“闭嘴。”
喝止的声音决绝。
劝说的丫鬟焦急地跺了跺脚,往外望了一眼,心道冷堂主怎么还没过来。
灵岚却似没有瞧见丫鬟的焦虑,没有受伤的右手再次将一坛酒拍开泥封,随手扯了去,也懒得用碗,抬手便往唇边倒去。
澄清的酒液顺着酒瓮沿口流下来,倒入那红唇之中。有一些残酒顺着灵岚修长的脖颈一路滑下去,沾湿了赤黑衣袍。
那紧闭的眼睛上,浓密的睫毛在月色下颤得厉害。
不过半刻时间,酒瓮里的酒便尽自倒空。灵岚又将酒瓮往身旁掷去。
安静的夜里,又是一声破裂声响起。
灵岚却并不停顿,一抹唇角残留的酒液,再次重复了刚才的动作,闷声不响地喝着酒。
“楼主……”丫鬟的声音急得几乎快要哭出来,“你这样,我会被神医堂堂主骂死的……”
说话间,一阵脚步声自外面传来。
丫鬟转头望见熟悉身影,心头一松,已出口唤道:“冷堂主!”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喜色。
黑暗里,走出一个天青色的身影。
☆、92相爱相杀(二)
“你先下去罢。”有女子清淡的声音响起。
“是,冷堂主。”丫鬟点了点头,担忧地又望了一眼对她们恍若无闻的楼主,转身离了开。
被唤作冷堂主的女子扫了一眼地上碎裂的酒瓮,伸手拂过石凳,在灵岚身旁坐了下来,安静地望着灵岚半晌,忽然叹了口气,摇头道:“我早先便劝过你,这方法不好。明明这般洒脱的性子,一遇上那人,怎都变了。”顿了顿,“和那时候一样。”
灵岚并未开口,依旧专心地喝着酒。
女子却自言自语起来,声音如同微拂的夜风:“我知道你心里难过。若是可以,我真希望天逸这家伙能再弄一副忘川汤来,然后逼着你喝下去。倘真能两相忘,倒也极好,如何会至于此境地?你现在想把自己灌醉,又有何用?你自己选择让她知道你想让她知道的记忆,这般模样,可是又后悔?”
女子话音方落,酒瓮砸在石桌上发出砰然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灵岚缓缓松开抓着酒瓮的右手,抬头望向眼前女子,压着声音道:“我没有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