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韩安歌勾住妈妈的手指，她有个问题从出了医院就想问了，可是怕说错话迟迟没有开口。

“怎么了？”韩裴芸坐在床边，耐心地看着她。

“栎栎她……”小家伙抿着嘴，鼓起了勇气说出那个字，“是不是会死啊？”

卧室里只开了床头灯，昏暗的灯光衬得韩裴芸的眼神黯淡无神，韩安歌看着妈妈的眼睛，意识到自己的话让妈妈不高兴了，勾起脚往下窜了窜身子，好让下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

只露出一双眼睛，对着床边的妈妈不断眨巴着。

“不会的。”韩裴芸的咽喉弥漫着一股酸涩的味道，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支撑着嘴角的弧度，拍了拍安歌的小脸。

“可是栎栎流了好多好多血，老师说，人流了太多的血会死的。”安歌见妈妈还对自己微笑着，大着胆子又问。

“栎栎只是流鼻血了，不会有事的。”想到在医院走廊上，是顾景晗一遍又一遍安慰她栎栎会没事的，韩裴芸当时在她面前止不住地哭泣，怕是对这个说法有所怀疑。

“那栎栎为什么要住在医院里呢？”韩安歌像个好奇宝宝，有好多为什么要问。

“因为她生病了呀。”韩裴芸笑着捂住安歌的眼睛。

安歌闭上眼睛的一瞬，韩裴芸嘴角的笑意跟着不见踪影。

“我们班上的袁依依也住院过，她说小朋友得了很严重的病就会住院。”韩安歌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栎栎很快就会好的，安歌也要早点睡觉，妈妈明天再带你去看栎栎好不好？”韩裴芸弯下腰，亲了亲孩子的脸颊。

“好。”韩安歌满足地睡了。

韩裴芸走出卧室，带上了房门，回到书房，鼠标边上的手机屏幕亮着，半夜三更收到了几条新消息。

她解锁手机，打开微信界面，发来新消息的人是顾景晗。

十分钟前：“我刚到家，你睡了吗？”

七分钟前：“回家前我去医院看过栎栎，她睡得很熟，王阿姨说孩子状态挺好的，不用担心。”

五分钟前：“真的不要太担心，匹配结果马上就要出来了，很快就能移植了。”

三分钟前：“栎栎会没事的。”

韩裴芸还没有打字，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看来顾景晗和她一样，心思全在那个孩子身上。

想必她也是和自己一样，那么坚定地说着一定会没事，内心却时刻不由地去臆想另一种最坏的结果。

顾景晗发来的最新消息：“明天我大概要很晚才有空去医院，匹配结果出来了我联系你。”

韩裴芸的指尖悬在屏幕上，很快按了几下：“好。”

显示顾景晗又在输入，跟着发来一条：“都快一点了，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我有工作。”

顾景晗上次和韩裴芸在微信聊也是在半夜，她见韩裴芸说自己半夜有工作，好像给想岔了：“你今天问我叫不叫公关……难道你是公关？”

一想，也不对，哪有韩裴芸这样清新脱俗的公关。

韩裴芸迅速回复：“你还真是有毛病。”

“喝多了，变笨了。”顾景晗跟人道歉。

韩裴芸看着她刚发来的消息，眉头紧了紧：“你怎么总喝酒？”

“有时是喜欢喝，有时是工作需要。”

顾景晗又发来一段：“我去洗澡了，你也早点睡。”

韩裴芸想说自己断更两天了，今天把自己憋死都得憋出一章来，哪能想睡就睡。

最后懒得和顾景晗说太多，发了个晚安的表情。

顾景晗和医院那边交代过结果一出来立即联系她，接到通知的时候，她正在公司会客室接待国外合作公司派来的代表。当那个备注过的号码出现在手机屏幕上，顾景晗顾不上避嫌，急促地接起了电话。

然后只十几秒，她颓然地垂下了握着手机的手。

“顾总？”身边的助理周勤轻声提醒她。

“没事了。”顾景晗只一秒重新挂上笑，和对方友好交谈起来。

周勤作为顾景晗的贴身助理已有八年时间，光从顾景晗的言行举止大概能摸清她的心理活动，刚刚她极短暂的失神，怎么看都像是……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

顾景晗把那份情绪藏得很好，走出会客室回总裁办的路上，她的身姿依然跟棵迎客松一般挺拔。

进了办公室，顾景晗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仰后一躺，把自己丢进了宽大的三人沙发里。

她攥着手机，滑到韩裴芸的头像上。

打开聊天界面，上面还有之前自己发给她的话：“栎栎会没事的。”

发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有几分相信呢？自己都不信，又怎么能让韩裴芸相信她。

让她心存希望，到头来也只会更绝望罢了。

韩裴芸蹲在走廊上哭到不能自已，和顾芷栎满脸血污叫自己妈妈的画面交替穿插着，无休止地在顾景晗的脑海里重复播放。

眼前的头像模糊了，顾景晗揉了揉眼睛，手背沾上了温热的潮湿。

周勤把顾景晗桌上的文件整理了一下，回过身正要问她晚上和那几个外宾去哪家酒店吃饭，她好提前打电话定包间。

“顾总。”一回身就愣住了，这么多年，她第一次看到顾景晗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