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地一声,习齐阖上了这个家的大门。留下茫然的肖桓,一个人跪坐在冰冷的玄关里,抱著膝盖,像个孩子般痛哭起来。
***
公演前的那个星期六,女王召令全剧组的人一起去市民会馆。
他租了那里的场地,在那里做最後的几次排练。一方面试验剧场、测量场地,一方面让演员适应正式表演的舞台,剧组的人一个个轮流站到舞台上,看著诺大的观众席,一时手心都有些冒汗了。
习齐知道自己已然无家可归。他当然不可能再回去找罐子,罐子也没有多管閒事的意思,赶他出公寓之後,除了演出上的公事,一次也没询问过他近况。
习齐觉得现在他的心里、生命里,好像只剩下这个公演,其他什麽也没有了。
他也不想让剧组的人知道他的事,好在介希为了兰姊的事,好像决定回家一阵子,原先的宿舍就空了下来。
第48章
习齐就带著他仅存的玻璃罐子,排完戏就往狭小的宿舍窝。介希的室友还没有返校,一个人的时候,习齐就尽可能让自己睡觉,他用剩下的钱去药局买了安眠药,每天晚上服食。
有时吃了安眠药,还是会惊醒的时候,他就痴痴地盯著那个玻璃罐,看著里头五颜六色的蘑菇,像是把自己植入那个世界般,恍惚地捧颊笑著。
气温回暖的某一天,习齐又接到了习斋的电话。
他还是开著手机,也没有换号码。他现在就好像等待秋决的囚犯一样,明知道有一天会被处刑,反而希望事情早一点解决,被凌迟也好、被斩首也好,被扯得支离破碎也好,总之长痛不如短痛,他受够这种等待的折磨了。
习斋打电话告知他要回学校的消息:「嗯,因为我右手伤已经好啦,虽然脚还动不了,但是那边学校已经开学了,我再不回去,会跟不上进度的说。」
他听著习齐无精打采的声音,又耳提面命地叮咛:
「公演快到了吧?小心别累坏了啊!否则我可要请桓哥把齐哥拖回来好好补一补!」习齐终於鼓起勇气问了一句,「瑜哥和桓哥……都还好吗?」
「桓哥很好啊,他还是每天到医院来看我。倒是瑜哥,最近好像都没看到人,只做了便当让桓哥带来给我,听桓哥说,瑜哥最近,好像常把自己关在家里的样子。」
习齐手心一凉,想起那场大火,全身便止不住颤抖,他忍不住又问:「桓哥他……有没有和你说什麽?我是说,关於我的事?」
「说什麽?齐哥的事?没有耶,他只问我想不想你,我说我有偷偷打电话去给你,他就没说话了,齐哥,桓哥他怎麽了吗?」
「不……没有什麽。」
习齐深吸了口气,「你要回学校吗?齐哥还是觉得不放心,我哪天去学校看一看,替你注意一下辅导员和安全问题好吗?」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渲染上笑意。但习斋的反应却令他一愣,他很快阻止了他,「不,齐哥已经这麽忙了,不必再为了我的事情烦心啦!」
他掩饰了一瞬间的慌张,随即又笑了起来:
「那就这样了,下次见面,应该是公演後的假期了吧?这次我一定要好好地抱一抱、摸一摸齐哥,齐哥要保重喔!」说著,就挂断了电话。
习齐把脸颊贴著手机,像是要感受彼端传来微小的温暖般,发呆了很久。窗外的绿树开始抽芽,春天竟在不知不觉间,悄悄降临这个愁苦的人间了。
纪宜好像隐约察觉他的状况,但不管他怎麽问,习齐还是什麽也不说。
纪宜看著明显瘦了一圈的他,就在排演中时不时塞给他一些三明治、热饮,逼著他吃下肚,有次还带了自己的旧衣服给他,习齐因此还不致於饿死冻死。现在的他,连身为人类的需求,都彷佛跟著减缓了,和罐子一样,全心全意只剩下舞台。